镀金的大汤匙映出顶楼水晶吊灯的精巧轮廓,从古董行高价拍回来的老式座钟咯嘚咯嘚的读着秒,厨房的高压锅飘出炖乳鸽的香气。陆和泽父子俩下午就风尘仆仆到了家,陆行舟十分钟前也从公司赶回来入席,眼下只有一张椅子空着。
“爸”陆文柏把玩腻了的掌机往桌上一扔,直接撞倒了面前的玻璃杯,“怎么还不开饭,想把人饿死吗。”
旁边的陆和泽竖着浓眉扶起杯子,“闹什么,老实点儿!”接着却又质问对面的弟弟:“行舟,这都几点了,楚然在摆什么架子?从我回来到现在也有几个小时了,他连面都没露过,这是诚心要跟我吃饭的态度吗?”
他两指在桌面重重地点,点得陆行舟脸色相当不好看。现在已经八点一刻,裘久骁更是去后面催了两趟,可楚然就是拖延着不肯来。陆行舟看了看表:“大哥,再等五分钟吧。楚然做事磨蹭,应该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你呀你!”陆和泽真不知说他什么好。
“汪汪”家里的金毛nic不知从哪儿溜进厅,一见到小主人就叫唤着冲过来。陆文柏转身命令它:“nic,sit!”
金毛立刻屁股一沉,坐在他椅子旁边挺胸抬头摇尾巴,憨着一张脸求抚摸。
“Gd by.”陆文柏摸了摸狗的头,俊脸一转看向陆行舟:“二叔你瞧,我的nic都比你的楚然听话。”笑容既童真又得意。
陆行舟脸色刚一沉,陆和泽这个当爹的立刻跳出来呵斥儿子:“兔崽子胡说什么?!又想挨揍了?”
陆文柏冲他们兄弟俩一人做了个鬼脸,“我开玩笑的嘛”,一点儿害怕的意思都没有。作为陆家第三代的一根独苗,小时候他有爷爷奶奶护着,大了有他二叔护着,别说挨揍,挨骂都少见。
当着大哥的面陆行舟不便发作,只得伸手去扯侄子的耳朵:“小兔崽子翅膀硬了,跟你二叔什么玩笑都敢开?”
陆文柏痛得哇哇直叫,两手在空中乱挥乱打,“救命啊,二叔虐待亲侄子!我的耳朵要掉啦!”把兄弟俩逗得开怀大笑。
正玩闹时厅前响起一阵脚步声,三人停下一看,是楚然姗姗来迟。他似乎刚洗过澡,垂顺的头发还微微透着湿意,一件宽松版型的深色丝绸衬衫配柔软面料的直筒牛仔裤,赤脚踩着小羊皮拖鞋,面颊被热气熏蒸后更显得唇红齿白肤光胜雪。反观陆家两兄弟,吃这样的家常便饭也是西服马甲领带一样不少,虽然贵气,跟他一比却显得严谨有余随性不足。
裘久骁为他拉开椅子,他微微一点头后从容地坐下,却吝啬开口问声好。陆行舟握住他的右手,不轻不重地一捏:“跟大哥打声招呼。”
楚然全当没听见,陆和泽鼻间一哼:“免了吧。”
陆行舟笑了笑,又问:“刚才在楼上干什么,怎么才来。”
那两片好看的嘴唇懒懒地动了动:“洗澡。”
“这个点洗什么澡?”
“看书看困了,睡了会儿。”
两人旁若无人地说着话,长了耳朵的人都能听出陆行舟对他的迁就。陆和泽是一早对这个小弟持放弃态度了,他要爱谁就爱谁吧,清官难断家务事。和陆行舟极亲的陆文柏却看不过眼,一有机会就想让楚然难堪。
“爸爸,”陆文柏摸着金毛的耳朵,不怀好意地插口道,“我想给nic加把椅子,让他坐我旁边一起吃饭。”
旁边的金毛哈着气对他笑,他也对着金毛笑。
“胡闹,”陆和泽说,“狗怎么能跟人一起吃饭?”
陆文柏眨眨眼睛,无辜地望向对面:“那楚然哥哥为什么可以?”
还没等陆和泽反应过来,对面两人已经停止交谈。楚然转过脸看向他:“你说什么?”
陆文柏低头去揉金毛的头,胜利者的笑容藏都藏不住:“你聋了吗,我才懒得重复。”
“文柏,谁教你的?”陆行舟双眉紧蹙,凝住脸教训侄子,“这种话以后不许再说,跟楚然哥哥道歉。”
“我跟他道歉?”陆文柏将金毛的头一推,起身不满地道,“二叔你说反了吧,明明是他先迟到的。他以为他是谁,不过就是陆家的一条狗,凭什么让我跟爸等他?”
“文柏!”他爸陆和泽大喝一声,“你是要造反吗?坐下!别让你二叔下不来台。”
楚然一张脸气得惨白,刚要发作手腕却被旁边的人死死压在桌上。陆行舟制住他,以极少见的肃穆神色正过脸去:“文柏,我再说一次,跟楚然哥哥道歉,现在,马上。”
陆文柏怒极反笑,攥着拳站在桌子对面,个头虽不足一米四气势上却已有几分陆家人的跋扈作派:“对不起楚然哥哥,我错了,你不是陆家的一条狗,你是一条没爹没妈的狗!”
下一秒楚然噌一下甩开陆行舟的手站起来,抄起面前的高脚玻璃杯就朝他脑袋掷去。这一下他用上了十成力可惜准头略有欠缺,只听砰一声巨响,玻璃杯从陆文柏耳际擦过摔在大理石地面上砸了个粉碎,虽然没中,飞溅的碎片却仍把他右眼皮上划出一条半寸长的口子!
殷红的血顺着眼皮流到眼睛里,陆文柏只觉得眼前一片模糊,顿时吓得大叫起来,连声喊“爸爸、爸爸!”还以为自己的眼珠子受了伤。陆和泽惊怒之下急急地把儿子搂进自己怀里,却奇怪地没能站起来原来他竟是坐在轮椅上的。
“哪伤着了?!快给爸爸看看!”
楚然望着父子俩惊恐害怕的神色只是冷笑,正要坐下看戏,左脸却猝不及防挨了一巴掌。
反杀就在前方,别骂别取关(很卑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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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然毫无防备地挨了这一着,失去平衡之下斜着扑倒在餐桌上,紧接着就是咣当砰啪几声脆响,一整套精致的英式骨瓷餐盘被扫落在地。
“他那么小你也下得去手?!”陆行舟盛怒之下不及细想便打了这一掌,“我告诉你,文柏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就”刚说到就字,忽见面前的楚然神色痛苦地闷哼一声,两手撑着桌子想站起来,身体却显得有些摇摇晃晃。
“你就怎么样?”楚然回过头来冷然一笑,嘴角隐约有血丝溢出。
“我”陆行舟狠话全断在喉咙里,心脏被人揪住一般猛得缩紧,怔了三秒后大梦方醒,急忙上前扶住摇摇欲坠的楚然,“楚楚……”
他真是昏了头了,怎么能不分青红皂白动手,何况打的还是最心疼的那一个。
“滚开。”楚然一把挥开他的手,站直身体后手背将血擦净,脸上虽然印着个清晰的五指印,神情却只有倔强绝无丝毫狼狈。见到他这副模样陆行舟再多怒意也瞬间烟消云散,自责地哄着去扳他的脸:“我打疼了?给我看看。楚楚,别犟,给我看看。”
一个强行要看,一个拼命在躲,两人推搡僵持着。出去叫人的裘久骁带着家里的专职医生赶回来,急匆匆替陆文柏检查,厅里顿时更乱成一团。
“万幸没伤到眼球。眼皮上的伤口注意不要碰水,每天下午按时换药。”
陆文柏右眼上贴了块大大的白纱布,嚎了半天总算嚎累了,抽抽噎噎地叫着疼。陆和泽起初因为担心儿子所以来不及找谁算账,现在回过神来见弟弟还在那儿关心楚然,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久骁!”他两手将轮椅往前一推,在大厅正中央扬声发号施令,“嘉寇尔爾似凌棋儿流七榴硫看肉雯久骁!拿我的球杆过来!”
陆行舟双手一沉将楚然强按在椅子上,身体不着痕迹地挡在他面前:“大哥,手下留情。今天是他做得不对,以后我一定严加管教,不会再让文柏伤一根头发。只是楚然一向身体弱,前段时间病又刚好,你有火尽管发在我身上,我替他受。”
“久骁!没听见我的话?!”
没得到陆行舟授意的裘久骁站在旁边一动不动。陆和泽见自己连个佣人都使唤不动,一时间更加急火攻心,抄起手边的东西乒乒乓乓地摔起来。客厅里顿时砰砰霹霹接连几声,什么烛台座钟人物摆件通通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你真是养了帮听话的好东西!楚然、久骁,哪一个不是在陆家长大的?现在倒好,连我的话也不听,简直反了!以前楚然不把我放在眼里,我看在你的面子上一再地容忍,现在他居然敢对文柏动手!行舟,你可是文柏的亲叔叔,这样你还要护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