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碰见廖天了？”他问。

张凝远神色如常，点了下头：“嗯，在洗手间碰见了。”

方桐秋握紧了Leo的狗绳，白皙的手背上凸起明显的青筋，夕阳的光影在他脸上逐渐褪去后，显得有点苍白：“他，跟你说什么了吗？”

“没有，就打了个招呼。”张凝远看着他，“怎么了？”

听他这么说，方桐秋脸色才好了一点：“没事，音乐节要开始了，我们过去吧。”

第12章

音乐节的舞台搭建在离露营地不远的空地，过去了才发现来的人很多，黎晔对音乐节没兴趣便没来，也没看见方令羽，不知道又带着Leo去哪里了。

到处都是年轻的面孔，明媚的，张扬的，青春四溢，方桐秋觉得自己站在这里有点格格不入，人很多，他不能去拉张凝远的手，这让他变得更加无所适从。

其实他不喜欢过于热闹的场景，尽管能勉强应付得来，但那套是在工作中磨炼出来的，如何去应对人多的宴会，如何在众人前演讲，如何去跟人虚与委蛇，方桐秋本身很抵触这些，不过是习惯罢了。

张凝远也看不出来喜欢与否，他性格沉静，很少将情绪挂在脸上，不过既然来了，就当做一次意外的约会吧。

和喜欢的人一起参加音乐节，也是种相当不错的体验。

还没正式开始，音响里放起民谣音乐，场地不算很大，人一多就显得喧闹燥热，方桐秋刚想去买两瓶水，便听见身后传来一个女生的声音。

“凝远哥！”

他比张凝远更先一步回头，转身看见一个扎着高马尾辫的女生在冲这边招手。

她边招手边挤过人群走过来，天色有些暗了，等走近了方桐秋才看见她化着精致的妆，脸上贴着细闪的碎钻，整个人都洋溢着年轻的活力，让他想起了公司里还没正式毕业的实习生。

张凝远也跟着回头，看见她很是意外：“小婉？”

宋从婉笑起来眼睛亮亮的：“真的是你啊凝远哥！刚才你走过来的时候就看着特别像你，下午那会儿你说有事，没想到你也会来音乐节！”

显然两人都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她看了眼旁边的方桐秋，说道：“这么巧，你也是陪朋友一起来的？”

张凝远含糊地“嗯”了一声。

方桐秋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宋从婉却很热情，主动跟他搭话：“你好，我是宋从婉。”

“方桐秋。”他冲宋从婉微微点了点头，没做多余的解释。

“我也是跟朋友一起来的，我们在那边。”她回头指了一个方向，“你们这里位置更好，要不一起吧。”

这种要求提出来就没有被拒绝的可能，也没合适的理由拒绝，方桐秋心里越发烦躁，对张凝远说：“我去买瓶水。”

等离开了人群，憋闷的心口才缓过来一口气，不过仅仅是好了一点而已，只要想起来宋从婉那张脸，他还是觉得难以呼吸。

跟张凝远刚在一起那会儿他就听过这个名字，她常去聂玉芹的病房里看望。

从前的宋从婉更像是个略有威胁性的符号，偶尔会让方桐秋感到不安，而现在，这个人更进一步站在了他面前，鲜活，年轻，亲昵地喊着凝远哥，一杆子把方桐秋打回原形。

无论年龄还是性别，宋从婉脸上都写满了跟张凝远的般配。

他们从小一起长大，有过失意时的陪伴，低落时的鼓励，能够自由进出彼此的家门，能不用掩饰地探望对方的父母，二十几年来都是如此，他们的亲密不给别人留一丝缝隙，相比之下，方桐秋更像趁虚而入的那个人。

他仰头喝了口水，仿佛坠入冰窟。

买完水方桐秋没立刻往回走，而是故意拖延了一会儿，等马上七点半音乐节要开始，张凝远给他发了条微信，问他在哪里。

方桐秋已读没回，远远地看见了方令羽搂着不知道从哪里勾搭上的女生，而Leo不知所踪，走过去问：“我狗呢？”

“吓我一跳！”方桐秋虽然不是他亲哥，但对他有天然的血脉压制，方令羽既敬他又有点怕他，“Leo黎晔牵走了，说要陪他跑步。你说这人多没情趣啊，好好的音乐节不看，大老远跑这儿来锻炼身体，装什么呢装！哥你真是的，干嘛把票给他？”

“别这么说黎晔。”方桐秋不明白他怎么总跟黎晔过不去，“晚上你没帐篷睡，没准还要黎晔帮忙。”

方令羽吃瘪：“大不了我开车回家！”

方桐秋被他气得笑了一下，还想说点什么，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阵欢呼和掌声，今晚的音乐节开始了。

那女生晃晃方令羽的胳膊：“开始了，咱们快过去吧！”

方令羽应声说好，方桐秋也只好往那边走过去，走到人群末尾，他看见张凝远站在那里等他。

“怎么去了这么久？”语气里带着几分不经意的着急。

方桐秋：“跟小羽说了几句话。”

张凝远没再说什么，带着他往刚才的位置走，人群拥挤，舞台下面一片漆黑。方桐秋早已失去了看音乐节的兴致，但还是跟着他往前走，张凝远的背影穿梭在攒动的人群中，忽然又被抬高的手挡住看不见了。

方桐秋看不见他就开始慌张，他不想再往前走，也不想看见张凝远和宋从婉站在一起，于是便主动放慢了脚步，过了两秒，走在前面的张凝远被淹没在人群中，他停了下来。

舞台上的乐队正兴奋昂扬地唱着歌，人们挥舞着双臂跟着韵律晃动，方桐秋感觉他不属于这里。

他应该跟黎晔一起去跑步，或者带Leo钓鱼，去做什么都好，反正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于是他准备转身离开，心里猜测着他离开后张凝远会跟过来，还是继续在这里陪宋从婉，但这是从没发生过的事，所以他也猜不到会如何。

方桐秋正要走，消失在人群中的张凝远去而复返，重新出现在他的视线里，穿过拥挤的人群走到他面前：“怎么了，不舒服吗？”

方桐秋摇头：“你走得太快，没跟上。”

听他这么说，张凝远愣了愣，在黑暗中拉住了他的手，牵着他继续往前走。

被他牵着，方桐秋想要离开的话便说不出来，跟着他穿过人群回到刚才的位置，大家都沉浸在音乐的氛围里，连宋从婉也只是往这里看了一眼，没注意到张凝远牵着他的手。

等到了位置上，张凝远的手就放开了，掌心的暖意仿佛是一瞬的错觉，方桐秋被迫跟着沉浸到音乐里，尽管他一点都不享受此时的氛围。

过了会儿，台上的音乐结束，有人挤过来站在他身边，他转头一看，是方令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