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1 / 1)

仆人伏首紧张说:“少爷是为先生好,先生身子未好全,如今入秋了更是多发之际。住在这清净处好调养身子。”

颜幼清并不为此说辞动容,仍旧不依不饶,气血上涌头脑,一时言语野蛮起来:“为我好?他竟事事是为我好的。我竟不知还有他这号慈父。如何我离了他,就不能独自生存了?”

几个不经人事的小丫鬟见他大早上这闹了一场,跪在地上吓得声泪俱下。

叶锦书旁观这乱作一团的场面,并没有加入。将自己的本分尽到后,便又推着他的小推车回去了。

一连几日,荷风院都吵闹不休,起初叶锦书闻声还出去探头悄悄看看热闹,见耍的还是那天清晨类似的戏码,遂两三回下来也没得意趣了,随便他一天三顿吃饭似的闹着。

期间霍子戚也常来,来时总也带些宫岚岫的讯息,据说他这些日子被父母管教得严厉起来,甚至加派了人手看管他在外的一言一行。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缘故,这些天他总是郁郁寡欢,怏怏不乐。

少许在万仪楼的时光也都拿来喝闷酒了,投怀送抱的都一律被打回去了。

一晚,叶锦书才脱衣睡下便听见外头一阵骚乱。他并未意外,只当颜幼清那不入流的逃跑戏码又上演了。

说实在的,要逃离那座院落多的是办法,装个病啊疼啊的,放松院中仆人们的警惕,总能找到时机溜出去的。

回回都选择硬碰硬,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如今独身了,无处消耗精力了。

叶锦书无故笑了一声,觉得这想法似乎有些许刻薄。他翻了个身,静待外头动静停歇。正待他欲要睡着时,一阵惊人的叩门声吵醒了他。

门外是熟悉的声音:“是我,开门。”

叶锦书烦躁起身,未他开门。才拉开些缝隙,霍子戚便硬生生闯了进来,对着他一阵上摸索,直问道:“你没事儿吧?”

叶锦书睨他一眼,反问他:“这都什么时辰了。玩夜袭?你没事儿吧?”

霍子戚这才放下心来的吁了口气,指着门外荷风院的方向说:“颜幼清出事了。”

叶锦书眉头一皱:“什么事儿?”

霍子戚压低了嗓音对他说:“貌似是中毒了。方才宫岚岫带着云爱河在万仪楼吃酒,见他身边的小厮与他耳语了几句,他神色忽然变了。

我依稀听到见赵大夫的名字,连忙叫听松去了赵大夫的医馆,正巧撞见荷风院的管家在叩医馆的门。

随后我们便一路尾随着他们来了。听松这会儿正在荷风院望风,整个院里乱作一团了。”

“宫岚岫他们到了吗?”叶锦书不慌不忙地回到榻边,将架子上的外衫穿上。

霍子戚点头:“到了,这会儿应当是在院中主持大局呢。”

叶锦书一面坐在榻上穿鞋,一面忍俊不禁。

霍子戚见他笑容甚是奇怪:“你笑什么。”

叶锦书笑说:“今晚有好戏看了,我激动啊。”

两人一齐出门,双双找到了正趴在屋顶上偷瞰院内的听松。

霍子戚先做肉垫托着叶锦书上去后,随后自己独立爬了上去。三人六只眼透亮地关注着底下的动静。

宫岚岫原本并不打算带着云爱河一同前来,在万仪楼门前便想着人送他先行回府。

只是云爱河一力坚持,说是顾念着从前一府同住的情谊放心不下他的安危。

话说到这份儿上,宫岚岫也不好推辞,便协同他一道儿前来。

眼下赵大夫正屋内给昏迷的颜幼清诊断病情。他二人则在门外候着。

云爱河似乎十分关心颜幼清的伤势,时常探头往里瞧看。

宫岚岫同样闲不下来,焦躁地在原地来回打转。他扯了累赘的披风将其狠狠地摔在了地上,指着那管家收敛着嗓门却恶狠狠地质问他:“我把他交给你,你就是这样看护他的!”

管家插烛似的冲他磕头,诚惶诚恐地回道:“先生所进的食物一应都是由专人送来的。制作完毕后都会提前试毒,绝无错漏。”

宫岚岫显然不满意他这过于严密正经却毫无说服力的解释,他反问:“那好好的一个人怎么会中毒呢?”

管家小心试探地道:“许是先生私下里吃了什么别的东西。这京郊野果野菜多见,误食了有毒之物也未可知。”

赵大夫的诊断还未出来,一切都难以下定论。宫岚岫一时也无从发作,只得如芒刺被地在原地打转。

直到赵大夫开门出来,他才猛然停住脚步,迅速上前一步询问病情:“情况如何?是何病因?”

赵大夫方才在屋内尽数听见了门外的对话,他严肃道:“是砒霜,而且所食分量不轻,眼下必须对他进行催吐,叫人准备大量的加盐温水来。”

泉生忙使人去备水了。宫岚岫与云爱河则跟着赵大夫重回厢房。

在见到那条棉被下单薄苍白,面无血色的脸孔时,宫岚岫的心当即凉了半截儿。他攥紧了双拳强忍着不吼出声来。

云爱河见他心急如焚的模样,心里不大是滋味,故而酸溜溜地道:“先生可不像我这种卑贱之人,他有福星照着。一场咳疾拖了那么久都没要了他的性命,可见他福大命大,这一次铁定也能扛过去的。”

宫岚岫并不喜欢他在生死攸关之际还用这种轻慢的语气。他不豫地看了他一眼。

很快,泉生捧着一壶淡盐水而来。赵大夫着手掀开针包,取出一根揿针来,尖细的针头在金黄的火舌中滚了几圈后利落地扎上了颜幼清的人中。

当即,虚弱的病患有了些许反应,眼珠在眼帘下微微动了下。赵大夫忙道:“趁现在尽可能地给他喂水。”

泉生找了两个心灵手巧的婢女来给颜幼清送水。

颜幼清本就身体虚弱,去年那场咳疾因为诊治迟晚导致他元气大伤,虽然在宫家锦衣玉食地养了近一年。

可这些日子以来他身心受创,五内郁结。来了荷风院后更是闷闷不乐,时常还要大动肝火。

即算没有这中毒一事,他也迟早要大病一场。眼下他虽有了微弱的反应,可神思并未清明。

侍女沿着他微张的唇缝将温水送入,可颜幼清根本无力控制自己的身体,无法主动进行吞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