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1 / 1)

霍子戚一手还环抱着叶锦书单薄的身子,另一只手还紧紧握在门闩上。

他微微低头,看着叶锦书在他怀中玉颊飞红,正喘着后劲十足的粗气。他忍不住笑了一声,低声嘲弄他:“瞧你怕的。”

叶锦书胸口起伏,抬头睨了他一眼,推开他的拥抱:“我这不是怕,我是累的。”

霍子戚双臂环胸靠在那扇色如墙壁,花纹与整片围墙完全契合的隐蔽小门上。

他不以为然地哼笑一声,问道:“你是如何知晓冯家后围墙上有这么一处暗门的。亏得我当年造的这样隐蔽,也会被你发现。果然你这双眼,毒的很。”

他话中有话,似乎是忆起半月前小希惨死,叶锦书瞧出端倪却见死不救一事,因而眼神中闪过一瞬阴鸷。

叶锦书故作不觉,只捂着胸口,呼吸不匀地回答:“我曾见你进过这道门数次。”

霍子戚眉毛一挑:“瞧不出来你还挺在意我的嘛。”

叶锦书吐纳缓和。他直起身子,理了理仪容,极其敷衍地瞅了他一眼:“我们毗邻而居。”

霍子戚提上一口气,方要继续与他争辩。叶锦书抬起一手,挡住了他接下来的话,“你确定我们要在这里论长短么?”

霍子戚将那口气空自喘出,起身与他擦肩而过,自顾自走在前方,引着他前往他在冯家的住处。

叶锦书默默跟在他身后,一双眼睛打量着四周的环境。冯家不愧是当地有名的地主豪绅,这院落配置都快赶得上京州的永嘉伯爵府邸的规格。

霍子戚带他经过二亭三假时,叶锦书见到假山石下荡漾的碧波里倒映着清辉的皓月,只是荡起的层层涟漪揉皱了原本完美的弧度,更显得遥不可及。

石子杂乱无序地颗颗入水,涟漪未断。叶锦书稍抬眼皮便见到浅塘岸边,石凳上款款坐着一女子的落寞倩影。

她正百无聊赖地抛石砸水,忽听见这处的脚步声,循声望来,在见到她熟悉的身影后她便霍地站了起来。

她咬着双唇,闪烁的目光不时看向叶锦书身前的霍子戚,似乎有千言万语衔在唇齿之间,却无法言说。

叶锦书又朝前一观,见霍子戚也同样注意到了池塘边的女子,只是神色并未与她一般那么激动。他只是草草一瞥便收回目光,复而直视前方道路。

相当冷漠的态度。

女子失落地低垂螓首,始终没有赶上来。

叶锦书跟着霍子戚穿越抄手游廊,错过穿堂大院,才抵达他的住处。

厢房门上立着一块牌匾,上头斗大的字写着,婵娟。他信口沉吟了一句苏轼的,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惹得霍子戚回头看了他一眼。

屋内烛火通明,里头一人影轮廓映在了双扇门正中央,由远走近,逐渐清晰。

很快门从里侧打开,听松的身影显露。见到主子回来,他忙道:“少爷,快进来。”

叶锦书跟随霍子戚的脚步进门。这间屋子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宽敞,陈设不多但也摆的紧凑。

一张月洞门罩式架子床摆在东侧,西侧是翘头案书桌两侧各带两厢抽屉,近处墙边立着塞满书籍的书格,两者相距不过半臂距离,触手可得。

附近两处角落堆立着十数封卷起的宣纸。其余剩下只有圆桌一案,围着同材质的鼓椅四只。

乍看之下,收拾的还算齐整,只是朴素得不像是这豪华大院里的一份子。

霍子戚坐在圆桌旁,喝了一杯听松给他斟的茶,而后他大手潇洒一挥,对着叶锦书道:“你暂且住在这儿吧。”

叶锦书双眉一蹙:“我住在这儿,那你呢?”

霍子戚眯起双眼如两湾新月,好意提醒:“我自然也住这儿啊。你且将就下吧,除了这儿你无处可去。”

叶锦书忍不住腹诽:我这是拜谁所赐。

5、疑窦

听松帮着拿来备用的被褥之后就退出房去了。屋中徒留两人面面相觑。

叶锦书头疼,分明决定了要离这人远远的,怎么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与上一世残忍杀死自己的凶手共处一室,谁能心平气和地睡上一个好觉。

想到此处,自己的身体十分不配合地打了个哈欠。他内心无奈苦笑,心想这白玉平安扣还真是个迁善祛恶,抚平戾气的好东西。

自从有了它,心境确实与从前不同了。若是放在从前的光景,他岂能容忍他姨夫姨母那等厚颜无耻的市井贼骑在他脖子上拉屎撒尿。

在他眼皮子底下安坐不了一盏茶的时间就得被拖出去乱棍打死,再教野狗剥吃了他的尸身,才得略消一二分的闲气。

再说他那双膝,后来除了面见当今圣上时才会弯曲之外,何曾曲膝跪过旁人。

那李定达何德何能受得起他的一拜。只是从前万贯家财,底下一群朝臣争着抢着要给他送钱送物,现如今沦落到打地铺,和他人共挤一屋,属实叫人唏嘘感叹。

叶锦书浮想联翩一阵后,觉得身子疲乏的紧,便毫不避讳地当着霍子戚的面解了外衫,又坐下脱了鞋袜,掀开锦衾一个骨碌翻了进去。

霍子戚没有就此放过他的意思,他紧跟着蹲在他的床铺旁,轻摇了摇他裸露在外的肩头,略带兴味地说:“你这就睡了?我还当你有许多问题想问我呢。”

叶锦书肩头一抖,轻巧抽离他的手掌,又拥着被子将脑袋埋进去了一些,声音听起来闷闷的:“我对你不感兴趣。”

霍子戚并不介意他生疏排外的态度,一双桃花眼仍笑眯眯的说:“可是我对你很感兴趣啊。说真的,我原本以为你会来找我兴师问罪,谁知道你竟心平气和地求我帮你。还有我问你,你当时为何不向李定达告发说我就在附近?”说着,他又顺势搓揉起他鬓边柔软乌黑的发。

叶锦书并不喜欢他用「求」这个字眼。他从被子里伸出手将他不规矩的行为打断,淡然道:“既然能自保,何必非要拉着别人一块儿死。”

霍子戚露出一抹自信得意的笑,仿若早就猜到他会这样做。

他动手掰过他的双肩,让他平躺仰面,迫使他直视自己。他问:“今天这哑巴果然演的惟妙惟肖,可你就这么确定李定达不会当场处置你。倘或他即可杀了你,自保一说岂非流于空话?”

叶锦书挪了挪双肩,可自上而下的压力让他两片肩胛像是钉在了地面上一般,纹丝不动。

他不由得皱起眉头,分外厌恶被人压制的感觉,却也无可奈何:“李定达佛口蛇心。单看他这些天的做派就知道他行事并不跋扈,只是内里阴狠。

再者中央下派监察御史查赈,这种节骨眼上他怎敢高调行事,必得等到夜黑风高才会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