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荔眼皮子一跳。
距离那?日遇到乔二公子,已经过去?四?五日,这时?候找上门来的,莫不是那?位乔家主母?
回来的路上,才晓得原来他就是那?位春闱金榜里的探花郎,乔知行。
据说现在任职翰林院编修,是个七品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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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与乔二说清了,见对方是个饱读诗书,通情讲理的人,也?就没有放在心上,每天依旧跟陀螺一样在后厨里转。
现在对方母亲找上门来,宋荔本有点担心花妈妈,因为对周万春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敬畏,好歹对方是正儿八经的官眷,真要找花妈妈买她的身契,难保花妈妈不会服软。
得知对方站在春风楼门口,似乎要让人尽皆知,她突然一点不担心了。
意识到乔夫人此举的意图,宋荔也?随了对方的意,去?前堂唱完这出?戏。
宋荔随着婆子来到前堂,站在门口,朝花妈妈望了一眼。
花妈妈简单描述了事情经过,宋荔打?眼瞧去?,隔着台阶,街道停靠着辆马车,妇人站在马车前,约莫三十几岁的年貌,身边跟着婢子婆子和马夫,通身气?派。
见到宋荔,乔氏又惊又骇。
从前在乔家当大丫鬟时?,她替老太太管着库房,看在老太太的面儿,主子们也?给?些体?面,下面的人都巴结她,老太太喜爱她,养的跟个娇小姐似的,何等风光?
现在她穿一身灰扑扑的衣裙,白净的面庞一条狰狞的疤痕,生生破坏了秀丽之美。
乔氏越想越觉得自己大张旗鼓逼迫她就犯的法子,做的很对。
乔氏以己度人,倘若自己坏了名声,破了相,她对乔家一定?怨恨恼怒,绝不肯替她们着想。
她自己过的不好,自然也?不希望别?人过的好。
所以见到宋荔面上的疤痕,乔氏哭诉道:“是我鬼迷心窍,趁老太太出?门省亲,将你发卖了出?来,事后老太太也?第一时?间托张嬷嬷来赎你……你气?恼我,恨我,但请看在老太太从前对你爱护有加的份上,救救我的儿。”
宋荔微愣:“乔二公子出?什?么事了?”
乔氏只当她心里有气?,咬咬牙,膝盖一软,当街跪了下来:“听知行的小厮说,来寻过你几回,你次次回绝不见,就当我这个做母亲的求你了,只要你去?见他最后一面,我什?么都同意,他想娶你,我也?不反对了,只要我的儿好好的。”
在乔氏跪下时?,宋荔闪身到一旁,躲开了。
自己不是原主,没有权利替原主原谅曾经伤害过她的人。
这两日,乔家小厮的确来找过她几回,宋荔只当是贵公子绝食迫她相见的把戏。
至于?吐血,可能是夸大其?词的说法。
这会儿见乔氏下跪,宋荔才晓得乔二的情况有多么不好。
略一迟疑,她软了语气?:“这样啊,那?我同乔夫人去?见见他吧!我愿意见乔二公子,并非原谅夫人伤害我之举,只是看在相识一场的份上走一遭,问心无愧。”
同花妈妈说道一声,花妈妈派了身边的婆子跟着一块去?,算是照应。
乘马车来到客栈,宋荔被乔氏引领到内室,在外间遇到个鬓发染霜,周身华贵沉敛的老妇人,猜测应该就是对原主有恩的老太太。@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进了内室,瞧见床榻上病入膏肓的人。
几日前,还是意气?风发的贵公子,如今只剩眼窝凹陷,病体?沉疴,原来乔氏一点没夸大,乔二真的得了重病。
床榻里的人双目无光盯着头顶的床帐,毫无生气?,像是在慢慢等待着死亡。
宋荔停在床边,喉咙发干:“你怎么成这个样子?”
听到熟悉的声音,乔知行僵硬地扭过头来,看到她的面孔,他无神的双目迸发一点光亮:“阿芙,是我做梦了吗,还是我害相思快要死了……”
宋荔叹气?:“不是梦,乔二公子,我来见你了。”
这人也?算是世间少有的痴情种,不负原主的一腔情意。
她想如果是原主,即便再恨乔家人,此刻见到乔二这副模样,定?然也?不希望他这样死掉了。
毕竟也?是原主喜爱过的人,现在她占了原主的身体?,于?情于?理,都该走上一趟。
“阿芙,你来看我最后一眼,这样我死也?瞑目了。”他间间断断说着话,不停的咳嗽。
宋荔替他拍了拍背,让他顺气?,又扶他坐起身:“别?说这些丧气?话,你才入仕途,还有大好前途呢!”
乔知行苦笑:“若不能娶你为妻,我要大好前途有何用?阿芙,我知道母亲不同意我们的婚事,既然这样,不如叫我就死了算了。”
听到里间的话,乔氏心道不妙,连忙允诺:“儿啊,娘同意了,等你病好了,娘就给?你们办婚事。”
听到这话,乔知行苍白的面色似乎红润了些,殷切又激动地抓住宋荔:“你听见了吗,娘同意我们的婚事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宋荔从他掌心抽回自己的手,回身看去?,见老太太让人拉着乔氏走远了。
不管乔氏说的话是假意哄乔二,还是受他以死胁迫,迫不得已同意,宋荔脑子清明,她不可能拿自己的一生去?豪赌:“乔二公子,这世上并非只有儿女情长?,也?有许多值得我们眷念的,比如游览大好河山,比如看见盛世太平……你寒窗苦读十余载,祖上又做到二品大官,应该也?同祖上有过一样的高远志向。你如今是翰林院编修,将来仕途一片光明,你献的计策未来可能落实到千千万万百姓们的头上,也?落实到阿芙的头上,何不将小爱化作大爱,博爱世人,为天下百姓谋取福祉?”
“世上没有什?么比性命更重要的,你这般不爱惜自己,随意放弃生命,对得起十几年前寒窗苦读的自己吗?”
“只有活着,一切都有可能。
宋荔走后,乔知行盯着头顶的纱帐,看了好半晌。
是啊,十几年寒窗,其?中的艰辛,非短短四?个字能够描绘出?来。冬日里,他手上会生满冻疮,夏日里,脖颈热汗涔涔,长?了一面痱子。
乔知行虚弱问老太太要了药,苦臭难闻,喝得直反胃,生生被他的求生意志咽了回去?。
活着,活下去?,待他高官厚禄,那?时?母亲和前途都不再是阻碍他们的大石,他和阿芙或许还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