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1 / 1)

保镖掀帘子搀扶我跨过坑洼,我意兴阑珊,“她的下场是什么。栾毅的遗孤凭空消失,陈副官会罢休吗,”

保镖贼笑,“湄公河两岸流域建筑着东南亚的民宿,毒窟娼所不计其数,栾小姐马上就启程了。”

我仰面盯着黄昏的天际,“三教九流的地方,有龌龊的下三滥窝子,也有马马虎虎凑合舒坦的上三流,严先生没说要折磨她,你安排下,送到稍干净的店铺。别忘了向她支会,是我在费力周旋。”

保镖百思不得其解,“许小姐,您不憎恶她吗。严先生这么做,有帮您泄愤的缘故。”

我飞快下山,“风月里的罪魁祸首,一旦扯上男贵女贱之分,从来是女人无罪,她受制于人,已经一无所得,斩尽杀绝是小人。”

栾文错在搅入了男人硝烟烽火的修罗场,她的背叛与期待,统统葬身鱼腹,试图感化漩涡里浮沉的鲨鱼,是多可悲。爱本无辜,她是被谎言屠戮的女人。何必在一腔淤血内插最后一箭。

我笃定,栾毅告诉了她全部,至少是栾毅最大限度能摸清的,真相是豁口,撕开了就源源不断,栾毅预感严昭要卸磨杀驴,他死了,梁钧时会重点保护栾文,严昭有心灭口,但不会轻举妄动引矛头,栾文必然是安全的。她百分百晓得严昭生死攸关的内幕,她之所以绝口不提,漂泊惊惧的她对成熟敦厚的梁钧时日久生情,她要延长在梁钧时生活里的时间,他渴求的是她的筹码,她不言不语拴着他,他便时常陪伴她。栾文耿耿于怀深爱的男人枪杀了栾毅,又痴迷他不可自拔,她既懊恼虚情假意,懊恼目标性极强的利用,侮辱了她的情爱,又担忧梁钧时斗不赢严昭,即使现在她能抓住我这根稻草,6号仓库的物证毁尸灭迹证明了严昭只手遮天的道行,扳倒他谈何容易。

我只需要让她感激我的庇佑,在我成功掳获严昭的心增大赢的概率后,栾文终会甘愿做我的王牌。

044梁太太醉了一点不乖哦(上)

严昭在奎城考察了两天,盘了市中心远洋商场一千四百平米的地下室和一楼八百平的服装厂,远洋商场97年营业,05年被后起之秀隆城的华茂、侨城的广发挤兑得履步维艰,倾家荡产的商户争先恐后抛售店铺,严昭在这节骨眼上花费一千万的重金将濒临悬崖峭壁的远洋起死回生,仿佛湖潭里的炸弹,惊天动地的在奎城尘嚣直上。

严昭在商界素有奇才巨子的美誉,他曾在老牌枭雄曾纪文垄断码头的时期里,捡了他不入眼的荒郊地皮,以二十万的白菜价妙手回春,网罗了六百余小姐,建筑了名噪一时的简陋妓女街,03年梁钧时还兼任刑侦重案大队的二把手,他签署了扫黄批文,一锅端了严昭叱咤七年获利过亿的红灯区,逮捕了法人阿健,阿健在狱中自尽。梁钧时并不晓得是严昭的买卖,自此结下梁子,他晋升禁毒大队一把手后,矛盾激化胶着。

严昭变废为宝的事迹比比皆是,他投注的项目无一例外是前程锦绣,财源滚滚,他从不心血来潮,他的钱全部在刀刃上,不见血不罢休。

远洋不会是他的败笔,他必然有不与人知的目的,在我毫无头绪时,负责宅院安保的六子爬上了卧室的天台,我洗了澡正要躺下,飘忽不定的一声许小姐渗进玻璃,他吊挂在窗柩,双脚凌空,艰难说,“明日傍晚丽人美容馆。”

我怔了片刻,“严先生的意思?”

他摇头,“您只管去。

我如梦初醒,扼住他袖绾,“你是奸细。”

六子扒着木框,拉扯的吃力使他面目狰狞抽搐,他一字不吭,抓着暖气的铁栅霎那隐没在夜色里。

第二天早晨我扛着锄头去庭院种花,打发了警惕性极强保镖替我翻土,等四面八方的驻守都散了,我抽空寻觅六子,他像从未出现过,连一星半点的蛛丝马迹皆无。

我弃了锄头,招呼司机备车,他问我去哪,我说丽人美容馆。

我做了四年半养尊处优的官太太,大大小小的上流会馆是熟客,我在丽人充了五十万的白金卡,因此经理得知我来亲自在大门接待,我问他生意行情,他毕恭毕敬推门,“承蒙梁局长的关照,勉强红火。”

我睥睨他,“你耍机灵拍错了马屁,他可没关照。丽人的老板少动点歪脑筋,钧时卸任仕途,从前没关照,往后更没道行了。”

经理带着我穿梭过自西向东的汗蒸房,九号墙的灯牌是熄灭的,我喜欢僻静,有意选择这里,他拦住我,“梁太太,包厢有人。”

我伸出的手意兴阑珊缩回,是谁不开灯。

“方小姐。”

“哦?”我兴致勃勃仰面,“她是何方神圣,据说是盛安严老板的情人?”

经理滴水不漏附和,“严老板未婚,有情人是情理之中的事。”

三教九流人人都忌讳严昭心狠手辣,不敢评头论足他,我索性也点到为止,途经二楼的游廊刚走几步,有一间屋子传来佘太太和马太太的嬉笑声,我心生一计,装模做样放缓了速度,比划嘘的手势。

佘太太幸灾乐祸的腔调,“隆城离婚的官宦,梁局是独一份,包小三有什么呀,这世上有地位的男人每天和大房情投意合的,你拎一个啊,能吗?有吗?享受泼天的富贵,就要学会装傻。”

马太太笑得前仰后合,“她当时脸都绿了,她是蠢吗,还和梁局摊牌质问。”

佘太太若有所思回忆着,“多年前她未嫁梁局,是商场里的小主管,我看中一枚翡翠镯子,贾太太也看中了,互不相让闹得不可开交,是她化解了那场风波。我记得很清楚,许安是不容小觑的女人,她擅长隐忍,精于谋算,懂得把握时机,深知如何登场最夺目,令人念念不忘。别小瞧她,是梁局娶了她的日子过得太安逸了,她无须勾心斗角。她可不蠢,昨日黄花还能傍上严老板,就算厉害角色。”

我意犹未尽听着,经理尴尬讪笑,“梁太太,我叮嘱侍者送茶时制止她们。”

我挽发不以为意,“长舌妇嚼舌根,我不计较,两瓣肉皮子不磨闲话,只留着吃饭吗。只是你的嘴”

他吓得发颤,我耗了他一会儿说,“你招待其他人吧,就当今天没见过我。”

经理如获特赦,忙不迭告辞,我的确懒得理会刁妇,我有十分重要的事,我东张西望了一通,逼近了方婧所在的包厢,我竭力收敛衣裙,紧贴那扇门,避开摄像头的录像范围,启开了排放热气的木塞,孔太小,看不真切,但交谈声若隐若现。

044梁太太醉了一点不乖哦(中)

男人说,“失之东隅收之桑榆,梁钧时卸甲归田,他在官场的余威是强弩之末,没多大折腾劲了,严先生唯一要斗的,只剩林焉迟。”

断断续续的斟茶响潺潺蔓延,“林焉迟自然难缠,但梁钧时活一日,我们都未必高枕无忧,换了躯壳而已,埋伏得更缜密,他绝不是等闲之辈。真正明哲保身的窝囊废,贪生怕死,处事懦弱,在缉毒这一行,是留存不了的。不畏亡命,钱财更是粪土。梁钧时但凡心术不正,早被同僚收买到一艘严先生不足为惧的船上,可惜啊,他要扬名立万,快意恩仇。严先生说了,梁钧时这一生,势必要熬出可歌可泣的功名,否则对不起他的勤勉克制,梅骨兰风。他宁死不屈,不自毁,不贪风月,他唯有许安一桩软肋,如今也离婚了,严先生的枕畔,是最危险,也最安全的。男女之事,凭许安的条件应付绰绰有余,他保她平安,了无牵挂,必定和严先生是天崩地裂的恶战。”

男人用锡箔刮出香炉内的熏饵,“林焉迟与梁钧时纷纷进军奎城,是料准了严先生会承包远洋,想制造一出四面楚歌。远洋明摆着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严先生设瓮坑梁钧时收购万华地皮,想掏空龙达,结果龙达的水竟然深不见底,梁钧时总共舍了五六个亿,又搭了一笔九位数的封口费息事宁人,短短一月就恢复了元气。远洋保不齐咱自认倒霉。”

方婧慢条斯理饮茶,她神情胸有成竹,“严先生是远洋新一任老板的消息不胫而走,乾坤瞬间逆转,远洋招租前所未有的火爆,严先生不可能赔本的。地下赌场赚赌资,又做交易,什么不可告人的差事都能干,万一被里应外合扣住了,人潮攒动的商场,到处是藏身之处,倘若你是掌权者,你会逆水行舟,得罪光省里的名流富豪吗。”

我恍然大悟,原来严昭拯救远洋商场是草船借箭,他要集资拉有头有脸的商人填无底洞,蚕食血肉供养自己的赌场,延长远洋的寿命象征着罩住了刀枪不入的屏障,假以时日风声四起,远洋置于这伙顶级富人的巢穴下,轻易是垮不掉的。

我犹豫着是否把这件事通知梁钧时,他轻举妄动会为我带来什么隐患,我总觉得有一股邪气,方婧也被算计了,是谁掐准时间泄露给我,步步为营引我揭开这一幕,迫使梁钧时戳破严昭的绸缪,两相厮杀。

我忧心忡忡走出美容院,无意发现偏门停泊的黑色轿车,一名男人正弯腰坐进后厢,惊鸿一瞥的伟岸轮廓,刺激得我一震。

我瞩目的并非巧遇的林焉迟,确切是车的型号,红旗l5,这车不算翘楚,可它的震慑力在于车主必须通过严格的政审,说白了,豪门贵胄和仕途头衔二者之一,林焉迟既无名扬四海的企业,在省市又无部门的职务,仅依附大势已去的曾纪文,配备简直天方夜谭,梁钧时称得起显赫,乘坐l5都只在每年年末的大队表彰大会,平民的林焉迟,根本不够格。莫非他靠住了手眼通天的白道保护伞,曾纪文才重用他。

我回到别墅上楼去书房,严昭坐在办公桌后正浏览着远洋的租赁合约,我和阿荣擦肩而过时,颇有深意梭巡他,他不明所以,唤许小姐您有吩咐吗。

我莞尔,“六子呢。”

他一本正经,“阿华派去湄公河了。”

我不阴不阳,“什么时候的事。”

阿荣说昨天午夜。

根据时辰分析是无懈可击的衔接,六子的雇主让他利用不在本地的绝佳机会捅给我,任隆城天翻地覆,严昭怎会关注出发去湄公河的六子呢。阿荣大约也蒙在鼓里,那六子到底是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