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1 / 1)

所有人看向茶桌有条不紊喝茶的严昭,他指缝夹了一支烟,正按压打火机点燃,自西向东吹拂的穿堂风厮混了浓稠的烟雾,他的脸也覆盖得若隐若现。

我反手合住门,一步步往里靠近,“严先生醒悟自己上当了,要推翻游戏吗。”

烟味迎面溃散,熏得眼疼,我微眯着,他鼻孔溢出两缕青雾,“不,我准备开始新的游戏。”

我心知肚明他不可能干脆退出角逐,万华的肥肉吸引了多少无头苍蝇,唯利是图的商人遵守口头游戏便舍得悬崖勒马,简直是笑话。即使毫无意义,我也偏要闫东这群人作证,一旦我夺取了地皮,是严昭让我的,无关梁钧时徇私,杜绝不利的谣言。

他叼着半截烟卷,三分痞气,“会抽烟吗。”

我和他相对而坐,“不喜欢。”

严昭右臂搭在窗台的桅杆上,乳白色的纱帘随风掠过他,他慵懒风流,“不尝试,永远不清楚它是否合胃口。”

他说完猛吸了一大口,朝我面颊喷吐,无孔不入的一股呛得我咳嗽,他饶有兴味逼视我,漫长的搜刮审得我格外不自在,他莫测的瞳仁仿佛洞穿人五脏六腑的钩子,尖利如爪,哪怕百般躲避,仍旧步步沦陷。

“梁夫人会猜谜吗。”

我在茶壶里添了一勺水,“我不感兴趣。”

他吹落窗台的积尘,“对对子呢。”

他显然不打算轻易放过我,我说那就对。

他掸了掸烟灰,“梁夫人先。”

我盯着结冰的湖面,有赏景的木舟泊在岸边,我随口扯了一个词,“下船。”

他削瘦的食指骨节敲击着膝盖,“上床。”

我瞟了他一眼,他姿态绅士端庄,像极了衣冠禽兽。

“下船过桥。”

严昭松了松脖颈勒紧的领带,“上床脱衣。”

我忍着脾气,“渔夫下船过桥。”他捏了块糕点,“许安上床脱衣。”

我冷笑,“渔夫下船过桥卖鱼。”他抖落糕点的碎屑尝了一点,味道太甜了,他又用纸巾包裹着啐出,一边拿茶水漱口一边说,“许安上床脱衣吹箫。”

我早知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带着怒气抬手一巴掌甩在他脸上,他在千钧一发之际扼住我手腕,笑中暗藏杀机,“梁夫人,这一下的后果,可不是输一局丢面子那么简单。你丈夫也担待不起。”

我按捺住怒火,“我刚赢了你,严先生也羞辱了我。”

他戏弄着我白莲藕似的手,放在鼻下嗅了嗅,“议和吗。”

我说,“公平竞争。”

他扬眉,“可我不想翻脸不认账怎么办。”

他用力一扯,霎那跌坐在他腿上,我大惊失色,他抵着我肩膀,我骑跨着,这姿势我半点不占主动权。

严昭整理着我鬓角,“在梁夫人心中烙印我言而无信的形象,我不高兴。”

他话音才落忽然吻住我,确切说他含住了我唇瓣夹着的杏脯,濡湿的舌头犹如一条虫,起初仅是浅尝辄止,在一寸寸舔舐直到彻底熄灭我抗拒的力气,他狡猾钻进了喉咙。

我错愕瞪着他,使劲咯痰,想逼出他舌头,他安抚般拍打着我后背,他眼神有一种特殊的魔力,可以蛊惑人迷路在深处,尸骨无存。

梁钧时没这样激情的吻过我。

他的吻是春风,是溪水,温柔平淡。

我终于明白热烈的吻是窒息的,迷乱的,疯狂的。

像猖獗的山洪迸发,像淹没生路的泥石流。

我对此一无所知,幸好严昭吻得不久,及时放开了我。

他回味着那短暂而炙热的吻,娓娓道来地撕开了我的面具,“外表贞洁烈女,本分妇道。内心寂寞难耐,水性杨花。”

我摁住他揽在我腰椎处的手,蛮力一掰,我没他劲儿大,严昭完全无动于衷,“女人的美丽,倔强张扬是增色,太过火并非好事。”

他埋首在我发梢,被发丝缠住的声音闷沉而暗哑,“梁夫人脸红时很美。前两次是风雪冻红了你,那这一次。”他暧昧笑,“是什么。”

我捂着急剧跳动的心脏,“是火烤的。”

他不揭穿我嘴硬,专注抚摸我的眉眼,“这副万种风情,任何男人都爱不释手。越假装冷清,越不堪一击。”他指尖定格在我朱唇,“你的眼睛出卖了你,否则你不会在席间卖弄伶俐和风骚勾引我。”

我躲闪着他的触碰,“严先生自作多情的样子,真无耻。”

严昭指腹擦拭掉我嘴角粘连的唾液,分不清是他的还是我的,晶莹的丝线纠缠在我和他的唇齿间,“知道什么样的女人令男人心痒吗。”

他钳住我下巴,迫使我面对他,我蓦地发觉他的唇瓣比我还嫣红,像是在讥讽我有一时片刻沉沦在他吻术中,情不自禁吮吸他的证据,我久违的平静泛起巨大波浪,我近乎恼羞成怒抽离了他的怀,仓皇夺门而出。

他的大笑声被我阻隔在一墙之内,我跌跌撞撞爬上等候的汽车,蜷缩在后座拼命喘气,司机从后视镜发现我魂不守舍,他扭头,“太太,闫东不识趣吗?”

我攥着拳头,强行控制自己不看窗外一闪而过的宾利,严昭的笑声像如影随影,震得我心神不宁,我半晌才回过神,“很顺利。”

司机没多问,他按照预定的计划送我去西郊的梨园。

车行驶了一半,司机奇怪嘟囔他怎么也顺路,我听见了但没心思追究他是谁。

梁钧时如今腹背受敌,降职处分像一根刺,时刻如鲠在喉,不扎也磨得难受,他曾经的上司蒋保平在仕途的面子很广,所以我邀请了他夫人来剧院看戏,投其所好哄得她舒坦了,棘手的疑难杂症自然迎刃而解,无非是蒋保平一句话就保住的事。

我吩咐梁钧时的秘书提前安排了,梨园的经理在入口处等我,我递给他一封密固的牛皮纸袋,他掂了重量,笑得合不拢嘴,“梁太太,您太客气了。”

我居高临下搜索观众台,“我点的戏辄唱妥了吗。”

“《长生殿》的马嵬坡诀别,蒋太太看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