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1 / 1)

男人礼貌伸出手,“我姓林。”我轻触他指尖,“许。”

他声音像潺潺的溪水,温柔和煦,“你不必介绍,我们见过,在婚礼上。”

我以为他要戳破我门外鬼鬼祟祟的模样,结果是年代久远的某场婚礼,我不由一怔,“哪年?”

他坦然说不记得。

他不愿多谈,我也懒得追究,我闷头喝茶,闫东向主座的严昭介绍男人说,“焉迟月初刚退役,他在东南亚可是做了十一年的维和警察。”

严昭的反应很浅,他似乎和新来的男人不熟,或许有过节,他丝毫不热情,礼貌性的点了下头,便注视着临窗摆放的三折屏风,其中一折龙飞凤舞得写着一行隶书,他指节敲击着杯沿,“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孟子的书。”

闫东一脸诧异,“严先生读这么高深的书吗。”

“我只喜欢这一句。跑江湖做生意,事在人为。”

我舀着碗里的酒酿圆子,打量侃侃而谈的他,我印象中商人满身铜臭,在名利上斤斤计较,傲慢庸俗,不过这号称风流浪子的严昭学识倒不真赖,我心里夸着他,嘴里不饶恕,“严先生不谦让女人,也是孟子教的吗?”

他挑眉,“梁夫人对我有很大成见。”

我嗤笑喝茶,他把玩茶盅,半真半假的语气,“你想怎样,才算公平。”

我瞥屏风,“孟子做题目,严先生答对了,我退出,答错了,我势单力薄,你就要愿赌服输。”

他思索了几秒,“很公平。”

闫东皱眉,“严先生…”

严昭不认为我有道行赢了他,他势在必得摁住蠢蠢欲动的闫东,“闫处,别扫兴。”

闫东顿时不好再讲什么。

我不露声色翻手机,灵巧搜索着答案,被称呼“焉迟”的男人当我在桌下滑动屏幕时就感觉到我的小动作,他似是不经意瞄准我的方向,抿紧唇角笑,闫东给他斟茶看他心不在焉,试探说不合口味吗?

男人收敛了笑意,嗓音温和,“我不挑食,不甜就好。”

我绞尽脑汁要难住严昭,他接连喝了两杯茶,我琢磨着差不多耗光了他的耐性,才托腮叼着一粒橘子瓣,“孟子全篇有多少字。”

严昭的手一顿,他愣了一秒,“什么。”

我再次重复一遍。

他皮笑肉不笑,“这是你的问题。”

我回答是,“既没脱离孟子的范围,严先生又没禁止我提出这样的旁门左道。”

他撂下茶杯,阴恻恻的眼尾是趣意,“那梁夫人知道答案吗。”

我笃定说,“三万四千六百八十五字。”

严昭眼底有零星的错愕,他看向我,“是吗?”

“严先生不信,买一本趁着失眠时数。”

他摩挲着放置乌木筷的玉石托,“我不闲。”

从进门始终默不作声的男人嗤一声笑出来,“的确不过分。”

闫东和女人面面相觑,也无奈配合着大笑,“严先生,遇到对手了,好男不和女斗,认罚吧。”

严昭高深莫测的目光流连在我的脸上,他猜出我设计坑他了,他转动着杯底良久一饮而尽,“罚得不冤。只是一道题付出如此巨大的代价,算不算值得。”

闫东弯腰蓄满他的空杯,严昭借着他身体挡住了其余人视线的时机,他低声说,“你有点顽皮。”

006 脸红时很美

我嫣红的舌尖吐出干瘪的橘子瓣,“严先生要反悔吗。

严昭打量着我狡黠的表情,“梁夫人下过围棋吗。”

我说偶尔,陪我先生下过。

他淡淡嗯,“落子无悔。即便反悔,也是代价和收获不成正比。”他狭长的桃花眼神采飞扬,“我会从其他地方弥补回来。”

闫东斟满那杯茶,他十分委婉旁敲侧击,“万华的项目,严先生是让给梁夫人了?”

严昭意味深长端详杯壁描摹得青花瓷纹,“算是。”

闫东很是可惜搓着手,“一个玩笑而已,何必当真呢。严先生不妨再慎重考虑。”

我拂开他碍事的衣角,“商场无儿戏,闫处跑这儿逗闷子呢?”

闫东欲言又止,他直起身坐回椅子,正对茶桌的一扇玻璃外,松柏的林叶间雪光折射屋内,投洒在严昭无比妖孽撩人的唇上,男人的唇色像他一样浅淡的极少,大多是尼古丁腐蚀的黑紫,或是唇纹崎岖幽深,而严昭因为肤色白皙的缘故,嘴唇形状分明之余比女人更轻薄好看,令人忍不住一探究竟,到底口感有多绵软醇厚。

炉内的茶水熬干后,这场应酬也不欢而散,我和林焉迟几乎同一时间起身,他伸手拾围巾,询问我是否住在富宁路。

我有些惊奇,他笑着解释,“我和梁钧时七年前在湄公河合作过一桩缉毒围剿。”

我恍然大悟,“我有印象,钧时肋骨的伤疤是那次枪战留下的。”

林焉迟的两排牙齿整齐洁白,似乎被精细的刀具雕琢过,他笑容不温不火,像明朗的月色,儒雅又点到为止。

可我了解的维和警察是异常危险的职业,游走在国际犯罪的漩涡,具备卓绝的智慧与魄力,而他的攻击性丝毫不曾外泄。

他系好围巾,握住锁芯拉开门,我跟在他身后,闫东走在最前面,我迈出门的一刻,包厢内纹丝不动的男人开口叫住我,“梁夫人留步。”

我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