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1 / 1)

我目光梭巡过他,“你想提醒我什么,招惹了这种厉害角色,自掘坟墓吗。”

我声音冷漠仿佛冻结的冰凌,“严昭,你不带我去侨城,林焉迟不会目睹你我的纠缠,他哪来的筹码逼我。你肆无忌惮,因为任何人不能使你妥协,但我不行。”

我喊他名字严昭从不排斥,反而愉悦得很,他朝我伸出右手,示意我过去,我无动于衷,“你和林焉迟勾心斗角,没必要牵扯我,至多是情人关系,我不作你们博弈的契机和桥梁。我为自己的贪欲付出了代价。”

他平静看着我,等我将这席憋在胸腔的控诉全部不加掩饰发泄完毕,他也没皲裂出一丝波澜,自始至终面无表情,“你挡路了。”

被我拦在玄关的男人迈进客厅,他经过我时颔首鞠躬,“梁太太,抱歉了。林先生那里,有劳您瞒着。”

我从震撼中回过神,“我没义务瞒和我不相干的事。”

蔡斌被严昭调教得很规矩,不像下三滥的圈子里混出的流氓,与在红楼的地痞相大相径庭,“梁太太,林先生不晓得我的底细,他既然不好奇的事,您主动捅破便没意思了。”醒

他抵达棋桌旁,“严先生,曾纪文金盆洗手后,他旗下的场子是林焉迟在打点,而多年来姓曾的风调雨顺,数度紧急关头化险为夷,得益于林焉迟给他放了局里的消息。目前曾纪文将所有的生意都交给这位义子了。”

蔡斌的每个字都颠覆了我的想象,我在社会独立生存不足两年,一帆风顺嫁给梁钧时,自此养在深闺,男人世界的波诡云谲我一无所知,我只笃定,黑是黑,白是白。倘若不是官太太必须逢源的应酬,我会披着梁太太的躯壳永远成为丈夫庇佑下天真无邪的女人。

严昭是毫无征兆的炸弹,轰塌了我的爱憎分明。

他摆手让蔡斌退下,他站起迎面逼近我,捏着我两腮的五指力道逐渐加重,将我五官攒成包子,他凹凸精致的骨节掠过我眉目,“梁夫人,玩得开心吗。”

这副咫尺之遥的面容笑里藏刀,我在他威慑凛冽的注视下胆颤心惊。

“你懊恼我,戏演得真真假假。这话我该还给梁夫人。你为平息梁钧时追缉我的恶战,不惜跳车受伤,那一刻,我真想不顾一切争夺你呢。”他粗糙的指腹抚摸着我的唇,干裂的,苍白的,血色尽失的唇,“原来梁夫人才是演技高超的女人。你挖蔡斌为梁钧时所用,不顾念我们的情分,你心心念念的,是你的丈夫如何赢了我。”

030 严先生在我肚子里播种(上)

女人的一辈子,会经历成百上千件荒诞的事,我最荒诞的,是勾引了别有企图的严昭。

回家路上我脑海反复播映着他那双刚烈歹毒的眼睛,他注视我质问我不顾情分的暴戾,我深恶痛绝谩骂他利用我诱林焉迟入瓮的下流诡谲,他似是而非的遮掩。我发觉对这个男人,我是着迷的。倘若梁钧时是一张纯粹的白纸,他前妻涂了一笔,我涂了一笔,他依然无暇坦率,严昭则是一张五光十色写满了屠戮、搏杀、宰割、贪欲、匪气、嚣张的肮脏的纸,白纸与脏纸,泥潭闯了一遭悉知世故的女人,爱慕白纸的简洁优雅,雄浑踏实。可像白纸的女人,恰恰祈求着从天而降的浑浊。

他到底为什么蛊惑我上钩,他除了利益,有一星半点的情愫吗,严昭愈是区别梁钧时的野蛮神秘,桀骜不驯,我愈是无可自拔。

贫瘠的夫妻,婚姻是一地鸡毛,再硬再相爱的骨头,在现实的蹉跎下如此无力;华贵的夫妻,婚姻是貌合神离,有资本藐视人伦,谈酒色是家常便饭,悬崖勒马是一闪的念头,真正在醉生梦死里悔悟的寥寥无几。肉体的反馈比仁义道德更诚实,出轨的魔力太庞大,它是上瘾的,犹如嗑药。初次难以克制的背叛,有一丝良知的人都会懊恼,不论伴侣是否有原则之外的过错,之后的十次,一百次,击垮了为人夫为人妇的理智,在自私的爽快感的挤压下,很容易越陷越深,溃不成军。

愧疚是一码事,用刺激弥补感情的空洞又是一码事,男人借口爱与性不混为一谈,肆无忌惮的享受性,女人同样在感情和愧疚的歧途碰撞中,品味了甜头一去不复返。出轨和守贞仿佛温度计的刻度,下降上升逾出了界限,都面目全非。

我的车与梁钧时的公车在庭院外狭窄的柏油路交错而过,他聚精会神向副驾驶的秘书吩咐着公务,我模糊听到出货、伊鲁,我忙不迭摇落车窗,试图听得仔细些,警用奥迪像风卷残云的枯叶,在低空盘旋出弧度,便孤寂湮灭,咆哮的鹤唳风声淹没了秘书的回话,梁钧时英俊侧脸在尘埃中化为乌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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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的南港码头,东港口、西港口鸦雀无声,而人尽皆知归属严昭管辖的南、北港灯火通明,一批批装载着烟草洋酒、奇缺硒料的铁皮箱在关卡例行排查的扫描下过关,与此同时,三名偷渡入境的俄罗斯女郎逆着东港口冷清漆黑的水运闸门,在一片烁烁的橘色油灯照射下,神不知鬼不觉登陆。灯是烧煤油的,1994年,曾纪文操控刚崛起的南港码头,经济腾飞超出旅游增长的三点五倍,年底码头被撤销了外资项目,定义南港码头为省特批进出口贸易枢纽,来往大多是昂贵物资,电走水,因此有明文规定,海岸仓库、工人值班的帐篷禁止发动电力,海域西南方有一樽一百三十五米高的环形灯塔,供给码头方圆七十里地所有用电,油灯醺弱的能见度给梁钧时部署带来极大隐患,严昭的反侦察能力数一数二,他的仓库堆积着干稻草,美其名曰防潮,用意是万不得已时洒了油灯的煤油,在熊熊烈火中将不可告人的机密毁尸灭迹。

梁钧时苦心孤诣追剿,但不能视下属性命为儿戏,他迟迟按兵不动,便是力克不了严昭的玉石俱焚。

我躺在床上睡到半夜,本能触摸旁边的梁钧时,空空如也的棉絮令我霎那失眠,我睁着眼煎熬到早晨,七点钟天刚蒙蒙亮,保姆敲卧房的门,我懒得吭声,翻了个身继续睡,这一觉苏醒接近中午,我洗了澡窝在藤椅里擦拭指甲油,保姆拎着篮筐掏出垫在蔬菜下的纸条,“太太,我想问您午餐吃什么,您睡着,我做主买了几样菜,开门时门锁里塞了它。”

我接住匆匆浏览着,我得出一份结论,严昭不仅是阴晴不定的男人,他对我有相当缜密的计划,或者说,是阴谋。我一再挑衅他,攻克着世人谁也没胆量攻克他的底线,他仍容忍着我,我不认为我有足够改变他脾气的魅力。

我不露声色撕碎,面不改色抹着指甲油,装不在意问,“你看了吗?”

她踯躅了半晌,我笃定保姆看了,莫名其妙于这纸条的来历,男人送的扇子是她交给我的,稍作联系,疑窦自然是迎刃而解,我外面有不清不楚的人在纠葛。当官家的保姆耳聪目明,譬如打发登门的同僚,敷衍图谋不轨的下属,十八般武艺不精通也懂皮毛,她半真半假说,“吃喝玩乐的地方吧,我不晓得。”

我挽发别在鬓后,“是酒楼为幌子的地下牌局,赌资大了些,输房子输存折那种。太太们频繁光顾影响恶劣,有脑子灵光的投其所好,还能吃亏不成?”

保姆见我轻巧揭过了为难她,她如释重负说那太太也凑个局,碰碰运气。

我意兴阑珊吹干指甲盖,“烦得很。如果不是替钧时招待,我是懒得抛头露面的。”

我换了一款艳色的针织长裙,告诉保姆晚餐和杨小姐在餐厅吃,我捞起枕头上碎片,顺手填埋在院子中央一株玉兰树的泥土里。

我绕了七八个弯子,确认保姆没跟踪我,才拦了出租直奔严昭包租的新居维港酒店。林焉迟运筹帷幄算计严昭,我和梁钧时是一艘船的夫妻,他如今在这盘不同心同德的棋局里非常防范,维港距离檀府别墅之遥远几乎跨了一座城。

我抵达酒店特意在前台登记了杨丽的名字,想必严昭打过招呼,他出乎意料的很是了解我洗脱奸情的策略,前台小姐在我拒绝出示杨丽的身份证后,她笑了笑,慷慨输入在电脑中。

我询问了怎样避开摄像头,按照前台小姐陈述的路线乘坐货梯上四楼,电梯门朝两侧敞开,我摘了帽子迈出,幽暗的回廊的尽头伫立一名倚着墙壁的男人,晦黯笼罩着他,他耳畔戳着一部手机,自始至终没讲话,是对方在讲,我悄无声息靠近他,男人不经意瞥向地板摇曳的灯影,他迅速挂断电话,精缺无误定格在我的容貌。

他认清是我,警惕的表情一霎恢复自如,打开机壳取出sim卡,揣在口袋里,又插了一枚新的,接过我的女士礼帽,“严先生等您半小时了。”

我发泄着怒火,“这么远的车程,折腾我吗。”

他赔着笑,“严先生这段日子的生意多,四面八方的狗穷追不舍,谨慎省麻烦。”

我冷飕飕瞧着他,“阿荣。”

他颔首,“梁太太。”

“舌根子放规矩点,人与狗,你还没资格说。”

他照例笑,“我失言了,梁太太您担待。”

我若有所思盯着前面阔步带路的阿荣,想象着出十几年前这片尚不够富庶广袤的省份群雄逐鹿金戈铁马的画卷,富商旁门左道,靓女下海,男男女女溺在金玉锦绣的发财梦里,无所不用其极的焦渴而湍急扯下了人性的面具。

隆城最兴隆时期,经商的老板遍地开花,谁也没瞩目年轻气盛的严昭瞄准了码头贸易这块肥沃的土地,横亘浦江大桥、衔接六座地级市的南港,占据一个区县的面积,泊岸客轮货船在春夏秋三季多达五六百艘,可谓至关重要,拿下租赁权将是名副其实的老大,买卖、出口、财源滚滚而落,果然造就了乱世枭雄。

严昭适逢曾纪文把持灰色地带的末尾阶段,他的势力逐渐衰颓,严昭具备极精悍的眼力和敏锐嗅觉,他在风云变幻中顺利继承了旗帜,协助他争夺码头的关键骨干,阿荣,阿华。

阿荣是码头营生的黑砖,阿华是侨城场子的白板。严昭却在功成名就后,摇身一变文质彬彬的慈善家,实际是心狠手辣,表里不一。

阿荣驻足在一扇落地窗,他推开未开口,欠身让出一条空隙。我打量着每一处角落,我笃定有女人的气息,我的直觉一贯是百发百中。我立刻止步不前,在松松垮垮的露台纱帘后走出一名高挑靓丽的女人,是侨城度假村堵住严昭的方小姐,她飞奔向沙发端坐的男人,男人的棉质居家服在细碎的波光中泛着浅浅的鹅黄色,这颜色实在挑剔,而男人在鹅黄的衬托下,竟显得唇红齿白,欣长干净。

阿荣小声说方小姐来送一份资料。

030 严先生在我肚子里播种(下)

我嗤笑,“不必解释,严先生的红颜知己即使排到城门口,也和我关系不大。我记得她是侨城的。”

阿荣默不作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