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1 / 1)

我刚挑拣到合适的素裙,放在抽屉的手机响了起来,来显是无名氏。

我皱眉,没好气按掉。

铃声锲而不舍,像极了号码主人的无赖相,我阴恻恻嚷,“你真会掐点。”

出乎我意料的男音毕恭毕敬说,“梁太太,严总请您下楼。您可以任性,任性的后果是,地皮的舆论将是梁局无法控制的。”

我如梦初醒,怪不得灾祸来势汹汹,幕后黑手是商场风头无两的盛安,像严昭的雷霆手腕,“他做的?”

沙沙的脚步声在咫尺之遥的位置,“九十年代末严总驾驭股市有诸葛亮的盛誉,他正经的第一笔钱就来源股票。舆论与炒股大同小异,他有能耐使事件发酵,自然有渠道操纵它的趋势涨跌,大事化小,小题大做,取决于梁太太。”

我察觉不对劲,甩开窗帘直奔阳台,果然,那辆瞩目的宾利泊在街角一棵槐杨下。

我咬牙切齿关机,一步步神机妙算,是他绸缪好的。

我捞起桌上坤包风风火火冲出铁门,立在车旁的司机鞠了一躬,手背垫在车顶防止我磕碰,揭过车厢幽黯的一缕光,我看到靠在后座的严昭,他戴着耳机和下属交待这几日涉及本市的项目事宜,我耐着性子等他挂断这通电话,怒不可遏抄起坤包砸向他,“你疯了!梁钧时眼皮底下你找我干什么?”

他屈臂支着窗框,骨节抵在下颌,漫不经心瞥我,我从头到脚格外单薄,他目光一沉,“他出差了。”

他泼皮得我直抽筋,我来不及和他辩驳,严昭扯住我一拉,我趔趄栽进车里,他牢牢固定住我躺在他腿间枕着膝盖,将脱下的西装盖在我身上,“不会耽误你们夫妻小别胜新婚。”

我警惕十足盯着他,他闷笑阖住我眼睑,“睡一觉,到地方我叫你。”

他炙热的怀是沸腾的火焰,烧得我昏沉糜乱,汽车颠簸在崎岖的山林,疾驰出边境朝陌生公路驶去,对于那座城池我一无所知,它因严昭的存在而危险难以捉摸,又充斥着蛊惑人坠崖的毒。

我或许绕过它的门,它的树,嗅过某一时节它的风。

但那年那月我还不相识严昭。

他并未降临我的岁月,他是我措手不及、遁逃无路的事故。

我眯眼,呆怯的空洞的望着他,狭窄的一格天窗抛入柔软的春光,投射在他挺拔的鼻梁,一厘风雅眉目,一厘桃花如丝。他全神贯注批审着复杂深奥的文字,睫毛垂下一片冗长的阴影。

018 极致的痛与快乐(下)

像亡命天涯的流浪吗。

像离经叛道的私奔吗。

像藐视道德的纵欲吗。

不。

他隐匿在风流浪荡后的暴戾杀戮,我一清二楚。

分分秒秒,都是失控的孽债。

倘若有菩提佛祖,有因果轮回,有恩怨报应,他是来讨债,我是来还债。

梁钧时是那无辜的人。

我索性放弃挣扎,严昭纤长干净的手指翻阅着资料,他指甲修剪得无比整齐,泛着浅浅的红润,偶尔不经意掠过我的发,温暖而细痒,很快困意来袭。

我做了一场梦。

梦境是风尘仆仆从禁毒一线赶回的梁钧时,他满身鲜血,哄着襁褓里的婴儿,那婴儿最初是他的模样,无征兆的变为严昭的样貌,梁钧时吊着仅剩的一口气,他不可置信凝视我,急火攻心下,啐出一滩浓稠的血,我吓得失声尖叫,捂着耳朵躲避,无论我往何处躲,躲到天涯海角,阵阵啼哭犹如烙印在脑海里挥之不灭。

五脏六腑瞬间揪成一团,一副惨烈的铁青,我从大悲大喜的噩梦中苏醒,我惊魂未定,松开了紧箍的拳。

蒙蒙的视线里,车窗外滂沱雨雾如同泼了墨汁,虚无缥缈的楼宇在水汽中尤其不真实。急促淅沥的雨声之外街巷万籁俱寂,我刚要爬起,感觉到胸口担着沉甸甸的重量,我低头看,是严昭裹在衬衫里结实的手臂。

我忽然发现,他的衬衫蓝得像海洋,那是语言形容不出的忧郁的蓝,他是穿蓝色穿得最沉醉好看的男子,比窗外飘着雨的傍晚,更温柔诱人。

他维持着抱我的姿势,胳膊僵硬了也没惊醒我,司机撑开一柄伞,蹑手蹑脚拉门,我被严昭打横囚在臂弯内,雨帘敲击着伞檐,一泄如注的水浪飞溅在他脸颊和袖绾,他皮鞋踩进坑洼,裤腿湿了大半,风雨交加我竟一丝不觉得冷。司机大幅度倾斜伞给他,他不曾吭声,只似有若无扫视了一眼,司机心领神会,举着伞绕至我这边,严昭全身暴露在泥泞的大雨里,数十米的石子路,他浇透得彻底。

我迷迷糊糊时他脱我的衣服,我呢喃,“出省了吗。

他替我换好清爽的睡衣,“在省内。”

我歪头打量,星星点点的灯火划了一道银河,绵延不绝仿若永无止境,玉兰像浮云漫过菱形的瓦檐,夜色晦暗,看得不真切。

严昭也脱了浸湿的衣裤,他从正面环抱住我腰肢,严丝合缝重叠,男士香水清幽的麝香味顷刻吞噬了我,我是恍惚的,三魂七魄出了窍,我明白这份糊涂的、禁忌的、荒谬的婚外恋在一发不可收拾偏离轨道,偏离到我眼睁睁看着它在走向毁灭,在胶着纠葛。

他微凉的唇滑入我领口,闷沉说,“我会在侨城待一段时间,处理公事。”

他沿着我鬓间痴缠摩挲着,口腔里薄荷水的气息钻进我耳蜗,我打了个寒颤,“你利用我设了一盘棋,钧时水深火热,作为他的妻子,我憎恨你,看你就动了大卸八块的心思,脾气大了些,严先生见谅了。”

他不理睬我的警告,牙齿撕开吊带,张嘴狠狠咬了下去,我痛得蜷缩着,我踢打他,在他身下摆动,他咬得愈发凶残,直到血腥味从唇间溢出,他才一点点收了力,舌尖反复舔着齿痕,“我喜欢梁夫人的身体有我的痕迹。”

他极尽悱恻,“我不管你怎样欺骗梁钧时,它消失了,我会再补一枚。”

我在撕心裂肺的痛中沉沉睡着,最后的意识幻灭的前一秒,我听见他说,“这是属于我们两个人的世界。”

我实在乏了,睡到第二天天大亮才清醒,我循着茶香进了一间嵌着落地窗的会客厅,严昭在我推门的一刻便笑着伸出手,我合拢衣领,“我打扰了吗。”

他对面散漫哼口哨的男人正执杯摆茶道,金黄的短衫配着花斑纹的皮带,像个厮混风月的二世祖,极其浮夸轻佻,他发型倒是平庸,并无奥妙之处,可梳理得油光润滑,也显得非常出挑。

他和我四目相视,若有所思捻了捻茶匙,“金屋藏娇。”

反正素昧平生,谈不上撞破的窘境,我随意坐在严昭旁边的空椅子,颇为享受他喂糕点。

“爱吃吗。”

我打着盹儿摇头。

他轻笑了声,将我嘴唇的红豆糕掰开,擦拭着沾染的碎屑,“锅里炖了汤,有胃口了别忘记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