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1 / 1)

严昭系着腕表,“林焉迟见过吗。”

阿华仔细搜罗着这几年的过往,“没见过。”

严昭看向他,“确定吗。”

阿华点头,“林焉迟的维和生涯,在东南亚和北欧度过,他在国内日子极少,偶尔回国述职,他出入的地带,和我是两个世界。他听闻过我,这一面之缘,我笃定,他是求而不得。阿荣无数次提醒我,避讳白道。”

严昭问,“事情稳妥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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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您的指示,我从邓三那里索要了他经营的港口,封锁了消息。

表面仍是他的,咱实际掌握。本来是您提携他,他几斤几两他心知肚明,老老实实就交了。他赚了几千万,您签署的支票我转赠他了,邓三承诺,为您背锅,歼灭曾纪文在南港码头所有的势力。”

我顿时一愣。

严昭眼底的精光高深莫测,“为我背锅,我有做什么吗。”

阿华俯首,“他失言了,是他不知天高地厚,和曾纪文为敌,他求严先生支援,被我拒绝了。生死有命。”

我深呼吸,和保姆一前一后抵达餐厅,严昭有餐后饮浓茶的习惯,不过茶的甘甜不合他口味,他让保姆沏一壶略苦涩的,他捏着杯盖掸了掸漂浮的茶叶末,挥手示意阿华下去。

他撩眼皮看了我一眼,“昨天谁来过。”

我不耐烦,“明知故问。你的地盘侨城的权贵名流也没猖獗到来去自如,还能是谁。情妇莅临慰藉我丧失了一席之地,炫耀她的胜利果实,我能反驳什么,驱逐吗?我是大势已去的白道卧底,她是多年相伴的红颜知己,你的手下掂量地位,不欺辱我就感恩戴德了,我嚣张的资本呢。”

我机关枪似的堵他,他好气又好笑,“梁夫人打我一巴掌的气魄,可不像忍气吞声的弱者。”

我拾起一只碗,舀了勺米粥,“此一时非彼一时,好汉不吃眼前亏。”

严昭似笑非笑,“怎么,梁夫人不绝食了吗。”

这句话剐了我的逆鳞,我扔了瓷碗,镶嵌的紫金玉摔在地板被茶几的棱角磕破边缘,十分狼狈晃悠着,我面无表情走向楼梯,严昭扯住我手腕,“捡起来。”

我试图摆脱他的桎梏,奈何他牢牢抓住我,掌中像有一杆锋利的钳子,沦为他的囊中之物插翅也难逃。严昭掐着我下巴,“这样任性跋扈,是我太宠着你,你忘了自己惹出的祸事吗。”

我半点不怵他,严昭能在那种勃然大怒的时刻继续纵容我,显然他留我有他的用意,他轻易不推翻自己的定论。

“你让方婧消失,我什么都听你的。”

严昭端详着我,他发现我很认真,“消失的含义。”

我别有深意抚摸他的心脏,“一辈子杀伐果断的严先生,还问我吗?”

他稍稍抬起我下颔,“这么血腥吗。”

他猛地一甩,我整个人踉跄扑在沙发,趔趄栽得我头晕目眩,严昭的回应看似残暴,实则力道不重,两三分的腕力,否则以他的凶狠十有八九把我撞出残疾,饶是他手下留情了,我我依然招架不住他的戾气,匍匐了半晌才平复。

凑巧向严昭汇报远洋商场进展的阿荣进门瞧见这一幕,他有些不明所以,犹豫不决卡在玄关处的屏风,琢磨不透是否打扰,严昭抽出餐巾纸擦拭着嘴角的奶渍,“梁夫人还不具备我为你铲掉莺莺燕燕的魅力。”

我整理着凌乱的衣袂,“严先生更不具备我臣服你的本事。”

严昭偏头,“你说。”

阿荣向我颔首,我爱搭不理倚着沙发背,他说了七八分钟,距离太远,我什么都听不见,我只好原路回房,在揭过木梯之间盘旋交错的u型空隙,窥伺着和阿荣议事的严昭,他完全没意识到危险在逼近他,转动着玻璃杯谈笑风生,“阿华会解决,以远洋为中心轴,方圆四街六巷,辐射式的包围,我要一点点吞并曾纪文在奎城的一切。他苦心孤诣栽培的义子,我不允许他成为和我势均力敌的角色。”

他话音未落,我从胸衣钢圈兜着的弧度里拔出一柄迷你的勃朗宁,是严昭防身的武器,比常规的型号短小精悍足足一半,他很久不使用了,在卧室最底层的抽屉,被我无聊时找到,恰到好处的派上了用场。

我瞄准严昭,枪膛里是我仅剩的一枚麻醉子弹,曾公馆我废了三颗,梁钧时一共给了我五颗,第四颗遗落在花玛胡同,麻醉子弹配置麻醉手枪后坐力小,射程短,在弹向严昭的一刹,他察觉了呼啸凌厉的风声,可惜为时晚矣,他身手再敏捷,无法较量零点零一分的时间可飞驰十余米的金属子弹,他无计可施注视着原本射向他后脖颈的尖锐弹头因为他调换姿态而偏颇扎入咽喉的位置。

我只想他昏迷制造庄园内部的混乱,趁机获取我需要的筹码罢了,我无意要他性命,别说我没全身而退的后路,即使有,严昭从未害我一根汗毛,我背叛出卖他还安然无恙,痛下杀手的事我委实办不到。可他超乎常人的谨慎与矫健,凭空搅散了我的计划,咽喉中弹是必死无疑,我情急之下用力撸下耳环,脑海飞快回忆着陪同严昭面对的数次惊险战役,顾不得撕拉耳垂的巨痛掷向半空陀螺风般漂移的子弹,我哪有如此卓绝的功夫,拼尽所能耳环和弹头还是差之毫厘擦肩而过,刺入严昭的瞬间,有噗哧的骨肉分离的闷钝响在空气中爆发,如同涟漪扩散。

阿荣大吃一惊,他认出枪是宅子里的,当即跪在桌下,“严先生,我疏忽了。”

严昭捂着失去知觉的右腿,鲜血浸泡西裤,沿着笔挺的直筒线条流淌而下,染湿雪白的袜子和脚踝,我惊恐抽搐着,

他脸上无喜无悲,就那么沉默看着我,没一丝责备,没一丝怪罪,像对待无助的幼儿,许久后他笑了声,“报复我囚禁你,舒坦了吗?”

我浑身颤栗丢了枪,阿荣直奔我而来,在他的手几乎触及我时,严昭制止了他,“别动她。”

阿荣面目狰狞,“严先生,许小姐得寸进尺,梁钧时肯定授意她了,禁毒的鹰钩不会判处她,她无后顾之忧为非作歹,今天是您命大,明天呢。”

063伤他性命(下)

血珠从严昭叩在枪眼儿的指缝泻出,阿荣神情很难看,他咬牙切齿放过我,扭头冲向严昭,他检查着伤口红紫色的血浆,“有毒吗。”

我噎得胆颤心惊,阿荣怒吼,“我问你有毒吗?”

我脸色惨白,“没…我没涂过毒。”

我跌了一步,握住栏杆,“子弹有毒吗?”

我直觉天旋地转,“不是我。”

严昭的额头渗出细细密密的汗渍,他唇色也由粉白转为青灰,阿荣冷笑,“许小姐,你祈祷严先生无虞,梁钧时早已估算好了你的每一棋如何落子。可他没估算好,东窗事发后你的最终下场。”

我瘫坐在地面,呆傻瞪着鞋尖,五发子弹都来自梁钧时,我依次存储于弹匣的顺序一粒粒抠出,射击严昭的是最后一枚,阿荣说他的估算,他非圣贤,非神明,他能估算出要把这一颗用在严昭的身上吗。他会让我稀里糊涂背负一条人命吗。我与梁钧时共同生活了五年,相处的时日寥寥无几,也有两百天,他温柔谦逊,胸怀大志,这种下九流的卑劣手段,我根本不信是他所为。

“你说清楚!”我连滚带爬跑下一楼,我妄图拽住阿荣,然而他只留给我匆匆而去的背影,“郑培荣!你诽谤钧时,你是下三滥出身,你当钧时也是吗?他君子坦荡。”

严昭离开别墅后,我瞥着偌大空寂的客厅,从浑浑噩噩中逐渐清醒,我恢复平静后,招呼保姆收拾狼藉,她吓得哆嗦,仿佛避开洪水猛兽绕着我而行,我一言不发迈下庭院中的台阶,宾利恰好疾驶向长街,后车厢内阖住眼眸的严昭似乎感应到什么,他睁开眼,从后视镜内和我四目相视,我想躲闪,却着了魔,浮沉在他的目光里,怎样也躲闪不了。

车湮没在道旁的红松林深处,我转身靠拢另一侧,驻守的下属对我打伤严昭的举动非常仇视,我走近的霎那,他们齐刷刷掏出枪,我步伐一滞,随即迎难而上,丝毫不畏惧那张牙舞爪的黑漆漆的枪口,没严昭的命令,他们恨我入骨绝不敢贸然惩处我,我堂而皇之立定,梭巡着戒备我的一排保镖,“第一次我用匕首戳进他的肺叶,两毫米的悬殊,他便危在旦夕,能轰动隆城的两个人物,灰色地带的严先生,清廉不阿的梁局长,前者是阴谋诡计,熬得风云叱咤,后者是铁骨铮铮,以命相搏换众人拥簇。哪个咳嗽得岔气了,传言都会尘嚣直上,这事你们谁知道。”

他们面面相觑,持枪的动作纹丝不动。

“你们当然不知道,严昭会守口如瓶,刚才那一枪是第二次,这世上能伤他半寸还被他主动封锁内幕的女人,方小姐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