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1 / 1)

我扬下巴看十字路口的摄像头,它刚闪烁完,卡壳的一刹,我一晃,走上了单行道,支着粗大的树干,眯眼留意着夹克衫鸭舌帽的年岁在三十左右操着外地口音和电话对方骂街的男人。

一分一秒的流逝中,已是午后的两点半,最骄阳似火干燥刺眼的时辰,我抹掉额头的汗渍,撅折烟蒂,心不在焉穿梭在广发大厦的西门与一条纵横南北的长街交汇处,恰好是一所初中校园学生下课时,人流攒动中,二十六名马仔在我眼色示意下混进了家长和教师队伍,以米为计量单位快速移动,四面八方包抄式渗入在显眼的人群中招摇过市。

越是鬼鬼祟祟,越是引人瞩目,越是横冲直撞,警察倒不过多关注,可许多有案底的人做不到镇定自若,近乎本能的在泄露自己与良民格格不入。

我提着坤包四下张望,敲了敲报亭的橱窗,递了一块钱,“隆城晨报。”

摊主扶了扶眼镜框,“卖没了。”

“有什么啊。”

他翻腾着报摊,“昨天的晚报。”

我说来一份吧。

他交给我,我打开翻阅着,眼神瞟对街几名徘徊的年轻男人,他们叼着烟,扎堆儿打扑克,时不时撩眼皮搜寻接头的目标,我用报纸遮住下半张容颜,瞧另一处花坛,圆盘每间距半米或蹲或站一名便衣,有的戴着墨镜,有的在卖驴打滚,有的炒爆米花,在络绎不绝的人潮中又醒目又不突兀,隐蔽的方式深得梁钧时真传,缜密自如,深入基层,就连这伙身经百战的泰国佬也未察觉。

我带来的人稀里糊涂的和梁钧时的人挤入了同一空间,近在咫尺但彼此并未注意,我知道严昭的鹰钩也在暗处跟踪我,我的风吹草动,不止性命攸关,还涉及了我以后的处境,当真是半步错不得。我没空隙联络队里的警察,只能寻觅借口终止即将一触即发的生死之战,我背过身咳嗽了声,拎着衣襟内的针孔对讲机,“有埋伏截胡的,也许是手下反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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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昭在那端鸦雀无声,阿荣哑着嗓子说了一句,“是陈副官的人吗?许小姐,您认得哪些,告知我,挫一挫队里的威风。”

我领悟到他要玩暗器,我否认说,“都太生分了,我没把握。”

严昭依旧是一言不发。

阿荣在请示他,两三分钟后他说,“许小姐,去广发大厦后门,多绕两圈,一辆蓝黑相间摩托车,你坐上别说话,过了荣业大街的岗哨,我在出租里接你,第二辆出租是我。”

我说好。

我扯断了蓝牙线,险些腿软栽倒在人行道,我终于意识到严昭的用意了。

梁钧时辞职也算半只脚跨在仕途,我这昔日尊贵的梁太太断绝牵扯划清界限是不可能的,侨城接触我的官僚少,但陈副官安排的部下,是我半个故人,识破我的概率很大,泰国佬直奔严昭的生意而来,逮捕了会和盘托出,严昭的人也遍布四周徘徊,只要我有偏袒梁钧时之心,这千载难逢的人赃并获的现场,比和阿鲁的碰面还要清晰危险,我出卖严昭的结果是存在的,他精明谨慎,势必不会倾注全部赌我的一腔真情假意,他把仅有的联系我的对讲机给了阿荣,阿荣尾随我来到接头地点,我的一举一动在他监视下,如果我不小心暴露,他有法子带我逃脱追剿,假如我不规矩,他丢了对讲机枪杀马仔,亦或是包括我在内统统不留活口,再弃车撇清,我这枚虎视眈眈的白道棋子,割了不可惜。严昭能接受我一切坏毛病,狼子野心,得陇望蜀,旧情难忘,贪婪无度,他从不搁在心上,可试图戕害他,攻歼他,他绝不容忍。

南港口林焉迟变卦,严昭怀疑我从中作梗的心思是昭然若揭,他借和泰国佬的这笔交易试探我,不留半分通风报信的余地,来不及准备就让我仓促上阵。

严昭的心狠手辣世所罕见,他舍得拿这一单大生意以及一票下属做诱饵,我如今卷入其中,成为知情者之一,一旦梁钧时这艘船的同僚出兵干预,和他千丝万缕的我可遭殃了。

故而无论如何,我必须保他顺利接头,即使梁钧时把内幕摸得一清二楚,他也要让一步,否则他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的代价白白付出,他会倾尽全力避免牺牲他千难万险才安插的诱饵。

056是我的错(上)

056是我的错

我闷头沿着人行道朝西,大约走了五六十米,放学的队伍吞噬了警示灯牌,猩红的一束光在络腮胡男子的脸上一闪而过,像溅了一行朱砂色的血。

他在人群中岿然不动,百般谨慎端详着我和另外几名独身等公交的女性,他非常慧眼如炬挑中了同样心不在焉的我,他咳嗽着,掏出一瓶速效救心丸,倒了一抔塞嘴里,一股呛人的药味蔓延开来,周围的家长捂着鼻子躲开,嘈杂褪却的漩涡中央徘徊着三名鬼鬼祟祟的鹰钩,很快在川流不息的巷尾脱颖而出,他们的长相阴森,又目光锐利,在四通八达的空旷路口格外惹人瞩目。

我聚精会神搜刮着他衣服配件,卡在拉锁的琉璃珠子,黄金胸针,以及一枚缝在燕尾领的牡丹花,大俗又与众不同,和阿荣口中泰国佬贩子的暗号如出一辙。

严昭的买卖做得庞大而精明,他和梁钧时三番五次对垒交锋,禁毒大队在挖掘走私暗号的本领方面极其过硬,几乎是无往不胜,严昭开创了聋哑模式的先河,接头不开腔,在事先的传真里约定装饰物,有泄密的风吹草动,临时改头换面屡见不鲜,因此梁钧时的人马接连扑空,根本摸不着路数。

我东张西望晃悠着身体,小声询问对讲机那头的阿荣,“是他吗。”

他好一会儿才嗯,“是。”

我若有所思观望对面的写字楼,七层的一扇窗敞开,有一团模糊的黑影藏匿在窗帘后,他手持望远镜,和我一模一样的针孔对讲机曝光在烈日炎炎下。而他的左侧,架着一柄寒光凛冽的ak47步枪,扳机的连发阻铁悄无声息弹射着,来回摆动的枪口瞄准了我和分布在报亭四周形迹可疑的便衣。

我没估错,如果我反咬严昭,阿荣会在瞬间让我下阎王殿。

“嫂子。”

阿荣忽然压低声音唤我嫂子,我一怔。

“能和泰国佬联络吗。”

我沉浸在这声突如其来的称谓中恍惚失神,他重复了一遍,“交易地址有变动,队里能查到广发大厦,传真号恐怕也没幸免,您能和阿吉的保镖对话最好。假设困难,您按照原计划甩了这伙人,我马上到。”

梁钧时缉毒的一线炮火连天,他向我陈述过那片惊险血腥的场面,我畏惧,我胆颤心惊,我从无法想象那是怎样的阴霾,当我身临其境时,我只发觉故事的杀伤力太微弱,甚至不堪一击,它不足以令人感同身受它的震撼,它的猖獗,它的跌宕,这盛开在夹缝内野蛮滋长的罪恶之花,这掩埋在泥土里盘根错节的生死虅蔓,它有多么轰烈疯狂。

我咽了口唾沫,“我试试。我先闹点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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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见为首的小头目正逼近我,我忙不迭隐蔽了对讲机的耳麦,我奋力使眼色,对方置若罔闻,仍试探着与我碰面,我情急之下大声喊着商铺门口卖爆米花的小贩,“一袋子几块钱?”

贩刚爆了一锅奶油的,他抬头瞅我,顿时一愣,似是认出我了,我焦灼跺脚,“问你话呢!加一碗巧克力酱的。”

他迅速反应过来,强作镇定说,“八块。”

我踮脚仔细梭巡他的麻袋,“你有执照吗?”

他脸红脖子粗瞪我,“这趟街的商贩谁他妈还搞执照,块八儿的毛利,合着还交税?”

风浮荡得他的招牌飒飒作响,我瞟着小李爆米花五个字,“你的玉米面是发霉的,奶油是劣质糖精兑的,有学生吃出了虫子嘞。”

他火冒三丈,扔了糖勺便杀气腾腾得冲向我,我激怒他动手,梁钧时培养的下属自然很上道,他当即抡下一拳头,我扮作猝不及防,顺理成章扼住了他袖扣,一扯一拉,两人贴在一起,对讲机脱落在脚底,我故意踩坏,不着痕迹眨眼,“告诉陈副官,严昭这批货别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