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1 / 1)

他无所不能,嚣张叱咤,心疼的情绪给予他不可笑吗。

但他偏偏是这样谜一般诱人的男子,他令女子失魂落魄,沉沦在荒谬的是非善恶,遁逃不得,又深陷不得。

055诱饵(上)

055诱饵

我们连夜赶回隆城,金江大桥增持了一拨例行盘查的特警,我在车里昏睡着,错过了那一幕,抵达别墅时才听阿华向严昭汇报,是禁毒大队联合国防边境调遣的条子。

他脱了西装,“书房讲。”

阿荣朝我颔首,擦肩而过时,他衣兜里坠出一张折叠的传真,我捡起拆开,只一行字:阿吉,三十箱吗啡雪茄,南港,梁钧时。

我不着痕迹撒回原处,“哎!阿荣。”

他一怔,扭头和我四目相视,“许小姐。”

我莞尔,“喏,你的信笺掉了。”

他毕恭毕敬鞠了一躬,“我疏忽了。”

书房门开启又合拢,我凝视严昭与阿荣一前一后的背影,迅速藏匿到空荡的阳台,打算给梁钧时发条短讯,我惊讶发现手机竟然没信号,我尝试换了几处地方,都如同锁死一般。

我招呼保姆,“房子最近有装修工人来吗。”

她莫名其妙,“严先生不准生人进出的,咱自家有保镖,什么活儿都会干。”

我愕然,“你给我打个电话。”

她摸索着围裙口袋,掏出手机,拨了一串号码,显示无法接通。

她咦,“怪了。”

“你多久前打过。”

她踌躇着说上午还打了呢。

我醍醐灌顶,严昭设置了反侦查系统,将庄园置于失联的状态,什么时候做的,为何做,显然是有针对性,他是发觉什么了吗。

我告诉保姆装不晓得,别提我问过你。

二楼的走廊亮着一盏灯,发出灼人的温度,周围一片寂静,我竭力要探听到什么,可隔着一扇门,一堵墙,犹如隔开了两个渺茫的世界。

我放弃了这念头,进卧室从酒柜内取出一瓶人头马,我斟了杯酒,看着玻璃投射在床头的霓虹,浅色的黯淡光束之中,漂浮起零落的尘埃来,千千万万的碎屑,是千千万万尖锐的麦芒,密密麻麻扎在心坎儿,退无可退,刀光剑影。像是有利器活生生剜掉我的五脏六腑。

一朝梦醒,风光富贵的梁太太走上颠沛流离的歧途,我曾安稳无虞,曾衣食无忧,曾注定余生尊荣与长久,欲字令那铺陈好的岁月物是人非。

人间说男欢女爱本无罪,真是荒谬到极致。

风月中的罪与罚,仇与怨,悲与喜,哪个不是冤冤相报的孽债。

我喝得有些晕乎乎,西洋钟响了十二声,我裹着睡裙躺在床上,严昭仍不见踪影,我等得不耐烦了,出屋找他,书房上了锁,楼下有窸窸窣窣的动静若隐若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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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扒着门板,负手而立的严昭点了一支烟,晚间风寒,火苗忽明忽暗,刚点燃瞬间熄灭,他重复了多次才勉强焚着,他穿着咖啡色的丝绒睡袍,松松垮垮的腰带绑在臀上,有一种桀骜匪气的颓废感。

他倚着露台的窗柩,眺望相距五百米的广茂大厦,楼顶挂着新上映的无间道电影巨幅海报,海报上男主的ak警用步枪锃光瓦亮,在这四月的午夜格外惊心动魄。

他沉默着,略有出神,百米之遥的街巷绵延着昏黄的路灯,仿佛枯萎的海棠在苟延残喘,他随手掐灭烟蒂,又续了一根,这支还没吸完,风尘仆仆赶来的方婧独自推门而入,我搭在扶梯的五指倏而一紧,来势汹汹的排斥之意敌视着她。

“严先生。我调查过了,阿华训练的卧底无一例外,被梁钧时在卸任前揪出,由于没抓现形,以妨碍公务的罪名拘留在原籍的看守所。”

她停了片刻,“你猜得很正确,梁钧时退役一线,他的手没缩回去。龙达总裁的职务无异于一柄隐形的伞,为他在仕途搅弄风云保驾护航,遮天蔽日。”

严昭掸了掸烟灰儿,鼻孔喷出一股浓稠的青雾,“别意气用事定论他的真相。公职系统有政治划分,层次上的排兵布阵。新任禁毒局长已经空降,梁钧时无权无势,官场是树倒猢狲散,他有心对我穷追不舍,未必有条件支持。”

方婧的语气耐人寻味,“倘若有间谍呢。”

严昭漫不经心端详她,“你认为是谁。”

方婧很擅长欲擒故纵,“我不方便说,严先生心里恐怕有数。”

严昭视线定格在她暗有所指的面孔,我心惊胆颤,揣摩不透方婧的下一招,这女人圆滑又精于布计,实在是厉害角色,我打听过严昭的情史,他女人不多,也不少,来来往往,动情的,利用的,钓鱼的,填坑的,各种用处应有尽有,只有方婧,她甚至不曾拥有过他一夜,地位却稳如泰山,她的奥妙一定取决于她的道行。

我胡思乱想的工夫,阿荣迈出厨房,他端着一杯茶,“严先生,您决定了吗。”

严昭摩挲着袖绾的金扣,“她是最合适的人选。除了她,任何人都会在意外中覆没。”

我隐约油然而生出预感,严昭会派我进行和泰国佬的对接,我面不改色奋力剐地面,爆发一阵踢踏的声响,我拿方婧开刀,“这是惹了哪桩买卖,劳烦方小姐千里迢迢从侨城出马。”

方婧不骄不躁仰视我,“侨城到隆城,二百里地而已,谈何千里迢迢呢。”

我拂开挡路的阿荣,“也对,方小姐乐于诋毁我,就算在大洋彼岸,你也不辞辛劳创造机遇。”

她笑得不卑不亢,“梁太太和我一同跟随昭哥,我受委屈不要紧,梁太太可别分不清亲疏。昭哥不计前嫌的接纳,不代表梁太太能为所欲为,为虎作伥。”

我神情冷漠,“方小姐是来教训我的吗。”

她摇头,“我来提醒许小姐,前是悬崖峭壁,坠崖有一线生机,万一勾在树杈,半山腰有毛胚房,或是身手高强的猎户,你都能活。而且是一如既往的体面得活。后面是猛虎穷寇,你曾效忠于他,是他最信赖的得力干将,他待你如获至宝,亲密无间,你背叛了他,在他最需要你时,你毫不留情插了他一剑,他从阎王爷的油锅里遁逃出,他爱恨交加,痛不欲生,他会为功利为雪耻不择手段,花言巧语安抚你,忠言逆耳劝诫你,唯独无法再冰释前嫌。你投奔视你如肮脏叛徒的靠山,他温柔一笑,你肝脑涂地,他反手一刀,你连苟且的机会都没了。”

我默不作声,角落的烟雾蔓延至整个客厅,在这朦胧混沌的光影尽处,严昭不知何时消失了。

方婧是善于藏拙演戏的女人,某些为人处事我和她性格大相径庭,她虚伪诡辩,冷箭难防,我刁钻坦率,将无情毒辣绣在皮囊,我容易掌控,但逆反的后劲儿猛,男人一览无余揭穿我的同时,会情不自禁萌生出强烈的征服欲,相同的虚情假意堂而皇之写在脸上,我昭告天下,我是别有所图,我不爱你,但我要吸你的血,对于显赫权贵十之八九的多疑成瘾,反而是刚柔并济的优势,我不怵方婧,她有本事掳获严昭,我早出局了,她再了解我的居心叵测,严昭不信,我就能继续作威作福。

我和方婧不欢而散,庭院泊着的宝马迟迟没驶离,她似乎是在客房住下了,也好,眼皮底下我能随机应变,她真远在侨城玩阴的,我倒束手无策了。

我将壁灯拧到最明亮,在屋子的深处,紧闭的磨砂门内,传来淅淅沥沥的水流声。我思量了几秒,故意踩在毛毯蹭掉了拖鞋,等冻成冰块,用脚趾抵开一道缝,严昭靠在浴缸的大理石砖壁,缓缓睁开眼盯着我通红的一双赤脚,“你怎么不爱穿鞋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