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于某种直觉,百里封疆莫名就觉得凶悍的吴师傅比起崔先生更加可靠一些,所以他在结束了练习后,终于没忍住,问了吴师傅一句:“师傅,你说这世界上真的没有可信之人吗?”

男人被小孩没头没尾的问了一句,见百里封疆的样子并不十分认真,像是随便问问,于是闷闷的回了一句:“有,很少。”

百里封疆看着男人专注的眼神,本来到了嘴边的“师傅您对封疆来说,是可以信赖的吗?”也咽回了肚子里,他觉得那个答案大概不会是他想要听到的。

笑了笑,百里封疆悠悠的走回了小院,甚至还和哑仆打了个招呼,丝毫看不出白天经历的事情。直到晚上,小梅给他讲完课,他才定定的扫视起普普通通的侍女来。

背叛带给百里封疆的除了暂时的悲伤和痛苦外,更多的是种下了一颗怀疑的种子,他对着这个从小看着自己长大的侍女狐疑的看了看,并没有发表任何白天事情的看法,若是这个女人也只是百里卿夜,甚至其他什么人派来监视他的,那么他要是把所有事情都说给她听,岂不是把自己的脖子放在人家的刀锋上。

小梅是活过两世的人,前世的电视剧看了不少宫斗宅斗的大戏,她被百里封疆一看,心便沉了下去,百里封疆也不知怎么,竟然对她产生了怀疑。仔细回忆了一下自己的行为,小梅琢磨着难道百里封疆意识到自己这个侍女实在太不寻常了,以为她是什么妖怪不成,僵硬的笑了一下,侍女小梅平生第一次慌了,干巴巴的说道:“怎么了,突然发现姐姐是仙女下凡的秘密了吗?”

百里封疆被她紧张的模样逗笑了,眼神终于温和下来,就算眼前的侍女是别人派来的,也和偷吃主人食物的两个下人不同。

小梅这才发现自己背后已经浸透了汗水,悄悄松了一口气,她现在确定百里封疆一定是主角,至少是主角之一了,根据小梅定理,六岁的小孩就有这样的王霸之气,果然是天选之子,只要苟过这一波,一定可以成功上位,只希望百里封疆走的不是重生线。

景朝(父子)梨园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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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里封疆纵是心思千回百转,也还是个孩子,他自觉不与先生仆人透露心思,但是免不了少言寡语起来,只有侍女小梅偶尔还能听到他的三言两语。

崔先生怎么会看不出来百里封疆的变化,虽然小孩变得沉稳是他的希望,但他却不希望百里封疆因为慎言变得过度谨慎起来,思来想去,他还是找了百里卿夜商讨此事。

“百里庄主,封疆最近沉默了许多,这样对他未必是件好事。作为他的先生,想必你也发现了。”青衣的书生摇了摇扇,对着百里卿夜说道。

百里卿夜微微颔首,他的儿子里只有百里封疆如此让人费心,无论是习武,还是生活,都需要他倾注十分的精力,他穿了一身月白的锦衣,手指轻轻扣在桌上,问道:“那崔先生以为如何,他现在除了必要的问答,话确实少了很多。”

“我想,这少年人读书最好还是有个伴儿,他身边也没个同龄人,和百里英他们又不对付,我会为他找伴读,也望庄主找些机会让他多与人相处。”崔先生说道,其实百里封疆若是除了正事,惜字如金也没什么不可以的,可是只有多和人接触,他学的东西才能融会贯通,不然纸面上的人情练达是没有任何意义的。

百里卿夜冷着脸,露出一丝恼意:“他本也不会和英儿那般不和,只是你们要求这百里山庄对他视若无睹,如今又反过来要求他与人多接触了?”若非情况特殊,他就算不喜欢,也不会独独把百里封疆一人留在后院。

“百里庄主,为封疆创造一个利于他成长的环境对于你来说并没有什么困难,他也不需要日日与百里家的人打交道,作为一个父亲,我相信你能办好这些吧。”崔文正冷冷哼了一声,若不是百里卿夜的武功确实惊人,还是百里封疆的父亲,他简直不想和这个武夫多费半分口舌。

“那是自然。”百里卿夜收敛眉间的情绪,他这份恼怒实则是对崔先生和其背后的人,对于日益沉默的三儿子,心里却是怜惜居多,思索片刻便说道:“曾经他祖母在世时喜欢看戏,家里有一处梨园,每月都会请戏班表演,十分热闹。恰好女眷们也喜欢,我再令戏班进庄,到时候上午考校他们,下午让家人一起看戏,他免不了要和人交流。”

“伴读两人,不日就会进庄,麻烦庄主在后院腾出两间院子了。此二人身份贵重,不可怠慢。”崔文正眯了眯眼,慢条斯理的说道,显然是早就想好了伴读的事情,只是趁此机会提出来罢了。

百里卿夜点了点头,他并不意外,这本就是那些人会给百里封疆准备的。

就在八月底,百里山庄久违的戏台又重新热闹起来。山下最有名的戏班在上面精心准备着,而百里家进学的几个儿子都聚到了日常演武的场地。

说是进学的儿子,其实不过是百里言,百里英和百里封疆三个人,最大的百里言也不过九岁,三个小孩一字排开站在演武场上听着百里卿夜的训话。

百里卿夜一一瞧过去,百里言穿着靛青色暗纹金丝袍,百里英穿的杏色团花服,只有百里封疆穿着素色云纹的练功服,他不动声色的说道:“你们虽不是跟随一个师傅,不过也都习武有些时日了,以后每个月为父会亲自考校你们的课程,这第一项就是武功,两两比过,表现的好有赏。”

“是!”三个男孩齐齐应道,百里封疆面无表情,只是微微握了握拳。

百里言毕竟年长三岁,想要赢百里英并不是什么难事,何况他们兄弟之间关系谈不上有多好,所以百里英的木剑很快就被百里言挑飞了。

这两人的对决规规矩矩,百里卿夜什么也没说,只是示意百里封疆上去和他大哥百里言打上一场。

不过十几招,百里英就被人挑了剑,百里封疆看了眼父亲冷漠的脸庞,更不抱半点希望,他沉了沉气,因为学的和百里家的武学不完全相似,所以在实战经验不足的百里言手下比百里英还多走了一招,这才被百里言一剑敲在手腕上。

“唔。”百里封疆低低哼了一声,握剑的手狠狠一颤,十指紧紧扣在剑上,并没有松开。他退后半步,说道:“大哥,我输了。”

“嗯。”百里言收起姿势,他虽然武学天赋不是极为出众,但是还不至于因为赢了两个弟弟而得意,静静的站在了一旁。

最后一场是百里英对百里封疆,比起刚才的,这次便有些针尖对麦芒的意味了,毕竟他们的年龄相仿,却师从不同的武师。

百里英虽然骄纵,但是百里卿夜这几个儿子里,继承他武学天分最好的也是百里英了,百里封疆和他对招,只觉得这个趾高气扬的二哥也并不是一无是处,基础剑法由对方使出来就是比他强了一丝,而这一丝在武斗里却是致命的,两人缠斗的越久,百里封疆就越显吃力,大约百招后,百里英的剑终于刺到了他的胸口。

百里英打得眼红,这一下刺得极狠,若是真剑,怕是百里封疆非要修养半年不可,好在是木剑,只是疼痛,不会真的受伤。

百里卿夜看着百里英打得兴起,想要再给百里封疆一剑,不动声色的说道:“够了,这场是英儿赢了。”

百里封疆见他明明瞧见了百里英的狠辣却没有提及一句,垂下眼眸,默默退了下去,他已经习惯了父亲的偏心,若是他和百里言敢这样对百里英,恐怕就不是一句够了,何况技不如人,他也怨不得百里英,若是今日敌对是他仇敌,他难道还能请对方手下留情不成。

百里卿夜点评道:“言儿沉稳有度,根基扎实,只是手臂力量不够,连稚童的剑都挑不起。英儿虽然练武时日不常,但是天资卓越,招式行云流水,假以时日,必定有所成就,只是还需勤勉。百里封疆剑法平凡,毫无亮点,不过能够忍耐疼痛,握住对于剑客来说最重要的武器,可嘉。”

百里卿夜是武学大家,虽然有些偏心,但是对于三个儿子的评价总体来说还算客观,百里封疆没想到还能得到父亲的一点夸奖,有些吃惊的看了一眼百里卿夜,看着男人依旧平静的脸庞,竟然生出一丝愧疚,他之前觉得父亲不公,但如果他不犯错,父亲也不会找借口来罚他的。

父子亲情,血脉天然,百里卿夜不知道自己一句小小的夸赞就让百里封疆对他那一丝不满消失的干干净净。

随后考校了功课,百里封疆自然不如两个兄弟,他只学了半年的四书,只能背下来,理解大意,所以回答自然没有两个兄弟尽善尽美,又做了垫底的人选。

百里言表现最好,得了百里卿夜的一方砚台,到了下午,用过餐,除了三兄弟,他们的母亲,百里卿夜的姬妾和其他儿女也都到了花园边的戏台前。

像是百里封疆他娘这样不受宠的姨娘也可以过来观看,全做凑个热闹,所以待到戏曲开始时,底下已经坐满了,百里封疆沉着脸听着脸听着台上咿咿呀呀,心里满是不耐烦,他不喜欢这样吵闹的地方,也不喜欢自己身边坐的这群人,可是百里卿夜明明白白让所有儿女都要出席,陪他们的母亲尽孝,他总不能甩袖走开。

“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我就说他输不起,你说呢,大哥?”百里英走了过来,对着身边的百里越和百里言说道。

“你两个还小,自然有些小情绪,胜负乃兵家常事,以后就会习惯了。”百里言并符合百里英,反而做起长兄的样子,把两人一同视之。

百里封疆并不想掺和他们两人的争斗,也不想当百里英的靶子,于是微微笑了一下:“弟弟并没有不高兴,只是在回忆两位兄长的精彩对答,向兄长学习,不然以弟弟这记性,怕是一会儿就要忘了。”

百里言和百里英见他说完就闭上了眼睛,也不好接他的话,一个笑了一下,一个瞪了一眼,两人一前一后的离开。

百里封疆闭上眼,当然不可能真的去回想两个兄弟的策论诗词,只是琢磨起后院新开的小门,那门着实偏僻隐蔽,但又方便至极,若不是他从小就在湖边小院长大,恐怕也发现不了新开的小门。看来他又要有新邻居了,来头还不小,百里山庄在半山,占地数百亩,山庄里有一片不小的湖泊,背靠山崖,这新门仅靠山崖,只有一条窄道蹭着山崖和墙壁,可以下山,这几日还挂着铁锁,百里封疆琢磨着,倒有些好奇起来。

百里卿夜只是陪着姬妾们听了一折戏,便离开去处理事情了,他瞧着百里英去招惹百里封疆,并不太在意,反正小孩子们之间打打闹闹,这么多大人,也不会有事,至于百里封疆受不受气,那端得看他自己怎么应对了。

好不容易等到戏曲结束,百里封疆陪着林姨娘,侍女小梅在前面打着灯笼,三个人沿着长廊终于回到了小院中,林姨娘本就没什么见识,平时困在小院里,早就憋闷极了,看了戏,自然高兴极了,拉着百里封疆说个不停。

百里封疆被戏曲闹了一天,晚上还要受他娘的摧残,只是他很少见到林姨娘如此高兴的样子,于是就陪着女人说话,说起白天,他忍不住和林姨娘说道:“娘,儿子是不是太笨了,文不如大哥,武不如二哥。”

“那是自然,你肯定比不了大少爷和二少爷,今天那小旦的衣服真好看,我还从未看见那么漂亮的璎珞呢。”林姨娘似乎没注意到儿子的撒娇一样,理所当然的说道,然后继续眉飞色舞的说起白天的戏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