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问结束,冯伟被带走关押。我一个人在审问室里待了很久,抽了好几根烟,直到赵兰来叫我。

我当天晚上写完了结案材料,第

我站在领奖台时,对底下一群穿绿衣服的人敬礼,我听着他们鼓掌的声音,真叫我心烦。

晚上,我回到了旅馆,我希望这是我在这住的最后一个晚上,但是我受到了邀请,明天还要去吃一顿饭。

我坐在窗户前,从口袋里拿出烟盒,抽了一根。看着发黑的天,我想到了冯伟,还有口供缺失的一部分,这件案子的最后一个疑点。

一般来说,凶杀藏尸会挑选难以被人发现的地方,但是钱金平却是死在自己家,被大卸八块藏进酸菜缸,这个做法很冒险,一定会被别人发现。为什么要让他死在自己家里?我抖落了烟灰,想了很久,猜测凶杀大概对这个按摩店有执念。或者说是仇恨,他仇恨着钱金平和这家按摩店,所以凶手没有运走尸体,刻意让钱金平就这样死在按摩店里。

冯伟有着一个生病的妻子,我们去医院找他当天,正好遇到他妻子去世,在这之前他还要照顾妻子,他会这么铤而走险吗?还有,他不记得自己分尸的过程,连口供都无法提供。有没有一种可能,他并不是杀死钱金平的真正凶手?他或许用酒瓶砸了钱金平,但是没有将钱金平分尸?

也就是,他是替罪羊。

我想到了一个人。

【作家想说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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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他还那么小 又听话

聚餐来了很多人,很吵,这间餐馆里仿佛围着一群鹦鹉。我坐在角落里,盯着窗玻璃,外面刮着风,一棵树正在颤抖着。烟抽了太多,我的嘴里发苦,我暂时不打算再买烟了。

坐了太久,我想出去透透气。我一走到店外,有几滴水落在我脸上。

雨,又在下雨了。

我在路边没站一会儿,听到有人叫我。李明刚跑到我面前来,我以为他是来叫我去喝酒的,就告诉他,“我不喝酒,你们喝吧。”李明刚说,“不是的队长,是有新案子,死人了。”我听到案子就心烦,但不得不听。这时候赵兰也来了,接了李明刚的话,“队长,又有案子,我们要去帮忙吗?”

我摇头,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案子。但是我们来这里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此外一切和我们无关。李明刚做出一副松了口气的样子,“这破地方真是倒霉,正喝着酒呢,又说死了好几个人,一个个就都跑了,我抓着那个叫董理想的问了几句,他说是临时接到了报案,黑煤窑的老板和几个监工死了,煤窑也被人炸得稀巴烂,现在煤工都跑光了……”

赵兰说这是好事,那些煤工好多是被卖过去的可怜人。按照政策来说,拐卖人口违法,那黑煤窑更是违法的,早该被取缔才对。她不明白县政府为什么不作为,难道就没有人民群众去举报吗?

李明刚说,“兰姐,这你就不知道了吧,俗话说得好,生命在于运动,升官在于活动……再说煤矿多赚钱啊,上回我们过去找人,那看大门的不还说给这里的局长送礼了吗?看看,多有排场,难怪这镇子比我们南镇有钱多了……”

我走在他们身后,回餐馆拿我的外套。餐馆里已经没有穿绿警服的人了,灯泡照着几张桌子,菜盘被吃得乱

赵兰担心雨会越下越大,想先回旅馆,于是我让李明刚送她回去。

“队长,你不走吗?”

“你们先走吧,我去买盒烟。”

他们走了,我也走出餐馆,重新回到了街边。有几个人路过我身边,他们似乎看了我几眼。还有一个人提醒我马上要下暴雨了,让我赶快回家。我头也不抬,一直走出了这条街。走到没人的地方时,我摸到了口袋里的枪,它还是干燥的。我继续走,雨越来越大了,我感到我额前的头发慢慢变得湿润,搭在我的眉毛上。

我走了很久,当我站在小巷的入口的时候,暴雨真正地开始了。我看了一眼天空,黑色,和我的周围一样是黑色。雨太大了,我感到又湿又冷。我看了一眼小巷,我看不清,什么也看不清,因为黑色黏在了我的眼球上。在这个雨夜,我走了进去,走上了这一条道路。

我敲响了门,是徐凤给我开的。灯光照到了我的脸上,我感到刺眼,抬手遮了一下。

“警、警察同志……”徐凤瞪大眼睛看我,她的眼睛里还有眼泪,那么惊恐地看着我。

一道雷劈响了,这声音使她哆嗦了一下,她往我身后看,脸上又有点疑惑了。

我用手掌撑在门上,把门推开了,徐凤往后退,我绕过她,然后听到了关门声。

我转过身,徐凤跪在了地上,她的眼泪在脸上流成一片水光,“警察同志,他是被逼的,真的是被逼得没办法了……我求你别抓他,你抓我吧,拿我去交差……”

“我不是来抓人的。”我抬起手,把湿发捋到额头后面。

听了我的话,徐凤的脸上出现了一种茫然的神情,“什、什么?”

我不想浪费时间,所以直接告诉了她我的目的,“我来问一些事情,问完了就走。”为了让她放下戒备,我告诉她,“我知道了黑煤窑的事情,但是我们是外地警察,不管这件事。而且我们在这里待不了多久了,已经买了后天返程的火车票。”

徐凤沉默了几秒,从地上站起来,“好,我说。”

“钱金平是姜道宇杀的吗?”

徐凤又在我眼前哆嗦了一下,就像听到打雷时一样,可是现在并没有打雷。

她给了我一个难忘的回答,“不,钱金平是我杀的。”

我皱起了眉头,看着她的脸,即便在光下,她没有表情,脸色是那样惨白,像是被人放干了血。

徐凤看出我的不信任,她朝我笑了笑,抹了一下脸,“我说的是实话,我不会骗你的。黑煤窑刚出事,这会儿警察怎么会找到这里来,但是你来了,我就知道你猜到是道宇干的了。警察同志,你真的很聪明。可是,你没有带人来,也没有拿枪指我,我知道,你不会害了我们,对不对?”

我没有说话。她继续说,“钱金平的确是我杀的,我去的时候,看见冯伟和钱金平都倒在地上。”

我问她,“你为什么会去按摩店?”

她说,“给小允送吃的,我怕他饿,钱金平总是不给他吃饭。”

“冯伟喝得烂醉,不知道钱金平只是被他打晕了,根本没有死。”

徐凤突然笑了一声,“我等不及要他死,在按摩店里就用一把旧剪刀戳死了他,然后才回家拿了剁肉的刀。”她补充了一句,“那把剪刀生了锈,手柄是红的,还在按摩店里,在后院那架旧缝纫机的抽屉里。”

她说完这些,再一次哭了出来,哽咽着看着我,“我不能、不能让小允一辈子留在那里,看着他被别人虐待,他还那么小,又听话……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了,警察同志,你不知道,你真的不知道,道宇好几次都要去杀钱金平,我怕道宇真的会去杀人,他们都是可怜孩子,命不好……可是、可是现在道宇还是杀人了……”

徐凤一直在哭,她的哭声在这个安静的雨夜很清晰。

我不想听她哭,就打断了她,“姜道宇现在在哪?”徐凤犹豫了一下,告诉我,“在你来之前,我让他走了,他杀了那么多人,犯了这么大的事,迟早会被抓的。”

我很久没说话,想抽烟,摸了摸口袋才记起来烟抽完了,而我没有去买。我走到一把椅子上坐下,脱掉了湿外套,把枪从拿出来放到桌上,它被打湿了,派不上用场。我原本打算用他来对付姜道宇,但他现在走了。

徐凤又一次跪到了地上,“警察同志,你抓我吧,我愿意自首。杀人偿命,我杀了一个是死,杀了十个一百个都是一样的死。你把我抓去,把所有事都安到我头上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