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3章(1 / 1)

“可幼卿很固执。”沈怀南叹息,“她买凶对林姝下死手了。”

宋铂章瞧着杯内泡开的茶叶,缄默不语。

沈怀南神情严肃,“岳父,许柏承大张旗鼓阻断宋氏的财路,咱们理亏,恕我不能插手。”

沈怀南撂下这一句,从椅子上站起,摘下椅背搭着的西装,“公司有事,我先告辞。”

“怀南。”宋铂章喊住他。

沈怀南当即止步。

宋铂章眼帘向下,分不清喜怒,“你当真对宋氏的死活袖手旁观吗。”

沈怀南笑了,“商海波涛汹涌,上岸与溺死在一念之间。岳父疑心我图谋不轨,蓄意踩着幼卿垫脚,扯下世忱染指宋氏,不惜同我反目,全然无视我多年为宋氏鞍前马后的苦劳,我当然也周全大局,舍亲保义了。”

宋铂章冷笑,“我小看你了。”

沈怀南明知故问,“岳父何出此言呢。”

“我当初不满许柏承和幼卿的亲事,是看穿许柏承的阴险狡诈,有谋夺宋氏的嫌疑,殊不知潜伏我身边的你,才是真正喂不熟。”

沈怀南穿好西装,他掸了掸袖绾压根不存在的灰尘,慢条斯理系纽扣,“岳父,宋氏目前九死一生,您有说教我的工夫,寻觅一条出路不是更有价值吗。如果您自认年事已高,负担不起商海纷争,我接棒您,宋氏的前景不会差,我能容许许柏承践踏宋氏的土地吗。”

宋铂章冷笑加深,一言不发。

沈怀南不再多言,转身离开包厢,紧接着从屏风后走出一个男人,他眉目含着笑,在宋铂章对面落座,“宋董,您的女婿设计二虎相斗,迫不及待踏过宋氏的尸骸坐收渔利,丝毫未将您这位岳父,未将妻子和妻弟的利益放在眼中,特别是宋氏有可能在商战中耗尽的百亿资产,他当作游戏,宋董赔个精光,他毫发无损,宋氏的壳子就落入他掌中,您可相信他的虎狼之心了?”

宋铂章沉默良久,毫无征兆地将桌面茶具挥臂一扫。

许柏承不疾不徐熄灭壶底的火苗,“引狼入室,宋董要尽快想法子了。”

宋铂章怒不可遏,“我女儿在他手上,如同软禁的人质,我若做得太绝,他狗急跳墙,伤害幼卿呢。”

“纵然宋董舍得百般让步,求得女儿无恙,那宋氏和儿子呢。”许柏承一边说着,一边斟满宋铂章手旁的茶盏,“沈怀南是什么人,宋董经过此事想必一清二楚。您的让步填不够他的贪欲,他渴望得到的东西是您很难割爱的,一旦您割爱了,宋氏全族就没落了。”

宋铂章毫不犹豫喝下那杯茶,他苦笑出来,“枉我一世精明,与你父亲争天下,到头来被一个毛头小子玩弄于股掌之上。”

许柏承端详着杯壁镌刻的花纹,漫不经心的神色,“宋董应该感慨的不是被沈怀南摆了一道,是您不得不和半生的敌人,许家的人统一战线,力保自己的江山。”

宋铂章看着他,“你也够狠,比你父亲沉得住气,也比你父亲毒辣。你分明早就识破沈怀南的圈套,还能在圈套里蛰伏这么久,忍受他的磋磨和嚣张。”

许柏承说,“宋董高估我了,谈不上卧薪尝胆,沈怀南的确相当有道行,我更多是身不由己,斗不过他。”

宋铂章用叉子拨弄茶盘内的糕点,“你并非斗不过,是你父亲留下的麻烦太多,你擦屁股都擦不完,拿什么进攻。”他深意十足凝视着许柏承,“你自己的把柄似乎也不少。”

许柏承并未应答他的话题,不着痕迹转移,“我父亲在天之灵绝对想不到,有朝一日我和宋董会被逼到为局势所迫而妥协。”

宋铂章嗤笑,“利益当头,还管什么敌,什么友。只是许董,你雄心勃勃,同僚一向对你敬而远之,我不十分信你,我随时保留解除契约的权力,我可不希望躲过沈怀南的生吞,又跌入你的陷阱。”

许柏承说,“宋董有所保留是情理之中,我也正想澄清,只要渡过这一关,梅尔宋氏依旧是死敌。这点默契,宋董与我是英雄所见略同了。”

124 掠夺

许柏承与宋铂章达成联盟后,归还了从宋氏旗下抢夺的项目,宋铂章也按照契约补齐梅尔在工程上注入的款项。不过许柏承为防止宋铂章反水,他并未悉数归还,还攥着一桩利润丰厚的项目,作为胁迫宋铂章的底牌,这桩项目是宋氏集团全年最重点的楼盘,去年开盘的一期打了个好彩头,销售额很高,宋氏指望二三期大赚,用以回血宋世忱手上流产的源城项目所亏损的三亿,一旦再失手,错过二三期的开发,持续性负增长会导致企业跌出金字塔尖,隶属金字塔尖的资源也就和宋氏从此无缘了,恶性循环下宋氏身价会一缩再缩,许柏承扼住这趟线,无异于扼住宋铂章的咽喉。而宋铂章同样截住许柏承的一大笔资金,作为相互制衡的砝码。梅尔刚渡过补税危机,账面紧缺,现金流在现阶段非常关键,资金缺失周转便陷入瘫痪,宋铂章截取的数额很巧妙,梅尔短期内的运转没有问题,可蒲城的工程建筑,兰大船厂尾款注资,两项资金在四月前务必到位,只剩两半月的期限,这笔钱不入账,梅尔的情况就棘手了,宋铂章算准两家企业联手足够使局面在两月左右的时间焕然一新,盛文是无力抵抗多久的,背后的资本方看中利益,眼下明显得罪了梅尔与宋氏,谁出面都束手无策,没必要不计成本的砸钱砸人脉填这个无底洞,沈怀南大概率会沦为资本阵营的弃子,届时的结局,不是盛文收购被梅尔榨干的宋氏壳子,很可能是宋氏和梅尔瓜分人去楼空的盛文壳子。再者只要许宋结盟,整个海城商界都会嗅到不同寻常的信号,加上翁婿二人在联姻后公开表露出的面和心不和,业界纷纷认定盛文是两大金融巨头瞄准的猎物。相较两所集团的根基,盛文的根基则薄弱了不少,尽管沈怀南慧眼独到也颇有手腕,终究资历嫩了点,丑闻也多了点,属于风雨飘摇的状态,盛文在二虎环伺的夹击中逃生余地渺茫,同僚自然懂得见风使舵,心照不宣孤立盛文。基于此,宋铂章对于斗败盛文势在必得,可对于梅尔,却心有戚戚。他一面联合许柏承,一面又忌惮许柏承,梅尔的危险性不亚于盛文,沈怀南狼子野心,许柏承何尝不是擅于反杀,因此联盟建立后,宋铂章要求许柏承先跨出攻击盛文的第一步。

许柏承权衡一番没有接受,提出共同跨出第一步。宋铂章很清楚许柏承的狡猾,他能答应共进退实属难得了,虽然彼此都有对方的软肋,但许柏承搞到钱比宋铂章搞到更适合开发二三期楼盘的地皮要容易,宋铂章很难阻断梅尔的财路,可后者能不费吹灰之力搅黄宋氏物色的地皮,无非是多出一倍的价钱。梅尔捏着宋氏的长线,宋氏不过捏着梅尔的一时,宋铂章只能见好就收。

宋铂章打头阵,率先曝光盛文第四股东借助地下外汇钱庄洗黑钱的丑事,顿时引发轩然大波,第四股东为自保,慌不择路咬出第二股东有一半身家是非法所得,试图转移警方调查的视线,第二股东当即抛售自己名下股份在股市疯狂套现,由于仓促,大多是低价处理,股市大盘的数据被掀得一塌糊涂,这名副董筹集了二十多亿后连夜出逃东南亚,盛文一夕间推上风口浪尖,大有颓势显现。

而许宋联盟依然暂时对外隐瞒,没有摆在明面。

李秘书赶到澜园汇报这件事时,我正半倚在许柏承怀里,他裹着宽大浴袍,我紧贴他赤裸的胸膛取暖,这副画面太暧昧香艳,李秘书目不斜视,拘谨站在不远处,“盛文的副董携款潜逃后,沈怀南派出一股人马追踪到东南亚了。”

我吮着一粒橘子瓣,闻言仰头,“东南亚?梅尔的制造工厂是不是东南亚一带。”

许柏承浏览刊登在报纸上的新闻,漫不经心回答,“在柬埔寨。”

我问李秘书,“沈怀南的人马追到哪个国家了。”

李秘书说,“越南周边。据说副董乘坐边境的渔船横渡湄公河出境。”

我再三犹豫,“许崇文管制时期工厂生产的零件污点太多,万一浮出水面,那些从梅尔购买过船舶的各市港口,只向我们索要赔偿就赔得倾家荡产。”

李秘书看向许柏承,“许董,停止运作吗?林小姐的担忧不无道理。”

许柏承把报纸丢在茶几上,“梅尔面临资金缺口,兰大和蒲城的项目需要大把金钱投入,柬埔寨工厂所投放的原材料和劳动力相对廉价,正好解开梅尔燃眉之急,关闭工厂,动用内陆的生产线,成本激增,补不上窟窿公司会沉入债务危机。”

李秘书也意识到工厂没法关,未来何时关,此时都绝不能关,他一言不发退出客厅。

窗外又开始下着雪,枯黄的路灯被雪花环绕,大片大片的坠落,玻璃上倒映着许柏承和我相拥的姿势,时光在这一刻安静至极。

他按住我肚子,“大了一些。”

我覆在他手背,“才八周。”

他眼眸含笑,“再有八个月就降生了,日子很快。”

我也眉开眼笑,“那时会太平吗。”

许柏承说,“会。”

我翻了个身,骑在他腿上,搂住他脖子,“柏承,等局势太平了,我们换一座城市定居,一座没有几个人认得我们的城市。”

他轻轻敲点着我腹部,“孩子呢。”

我说,“和我们一起。”

许柏承闷笑,“集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