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5章(1 / 1)

他嘘了一声,“这你也知道,我一直保密。”

我听着他喝咖啡的吞咽声,像咫尺之遥,只觉很踏实,又触手不可及,又感到寒意浸骨,落寞不已,我折返客厅,“天气冷得很,今年是寒冬。”

“也是寒秋。”杯底扣在桌面摩擦着,许柏承又坐回椅子,“我藏什么娇,我的娇不就只有你吗。”

我心满意足倚着一截被暖气烘得温热的护墙板,“哪天。”

他估算了时间,“明晚。”

我小声嘟囔,“怀着孕呢。”

他也压低声,“又不做什么。进宾馆时注意周围。”

“我会小心。”

我挂断。

海城狡猾的老狐狸,沈怀南当之无愧是头号,他始终在监视许柏承,即便许柏承心知肚明,他同期也监视沈怀南,两方扯平,秉持着你不退兵,我亦不退兵,你不下黑手,我亦装聋作哑的原则,不留余地,又留有余地。

像特意扮作浑然无觉,互相试探。

沈怀南主动进攻过,许柏承也主动过,如今梅尔盛文、许沈二人都亏了大半的精血,已经显露疲态,沈怀南抖落许柏承的落脚地,令他不得安生,许柏承不会坐以待毙,而且我诡计多端,沈怀南多多少少也要掂量优劣势,他坦白二打一自己是弱方,看似有求和之意,但我很清楚,沈怀南绝不认输,斗是要继续斗的,只不过缓兵之计,他没有乘胜追击把许柏承逼到无处安身,大抵是自己图平稳的缘故,盛文明显也需喘口气。

次日中午我接到宋世忱的来电,他在电话中无半点商量的口吻,一锤定音通知我,“只凑到十五亿。”

我在澜园的露台晒被子,踮着脚勾紧竹竿,把边角朝绳子上甩,“三十亿,宋先生听不懂我的条件吗。”

“夫人胆子大,也别过火。”他压着气性提醒我,“这是真金白银,不是纸。你认为三十亿是随口一说吗?宋氏的账面再富裕,凭空蒸发这么多,董事局察觉了,你连十五亿都鸡飞蛋打。”

我搭上被子,坐在屋檐下的藤椅,悠闲自得钻研一本菜谱,“三十亿,你有工夫讨价还价,不如干点实事。至于鸡飞蛋打,有宋先生兜底呢,我怕什么。你是宋氏集团的公子,宋氏是你老子的企业,董事是你老子的下属,他们追究又怎样?宋先生抵挡不住,你还当哪门子的接班人,我林姝辅佐一滩烂泥,纯粹多此一举。”

“辅佐?”宋世忱也撕破脸,“夫人是真心辅佐吗。你放长线钓大鱼,给自己的多行不义找替罪羊,我是你祸水东引的沟渠,夫人何必满口仁义慈善来绑架我。”

院子里刮起一阵风,风卷着梅花,香气袭来,我心情大好,“二十亿,我的底线。”

宋世忱沉默片刻后,倏而爆发低沉的笑,略有沙哑却磁性好听,相较许柏承的醇厚性感更显得阳光充满活力,“夫人累吗?”

我笑而不语。

他自顾自说,“夫人拼尽全力为自己难见天日的感情谋划,为自己的男人决斗,仍旧是一名情场失意的寡妇。”

我收起唇边那丝笑,“宋先生拿不出二十亿,你也会紧随其后失意了。”

宋世忱说,“夫人猜最后谁赢。”

我翻了一页菜谱,“那要看输赢以什么定论了,走狗屎运,任何人皆有赢面,而真刀真枪的赢,反正不是宋先生。你周旋在和棋的盘上都如此吃力,最后能守住宋氏的江山,就算你赢了。”

“很遗憾夫人不能襄助我了。”

宋世忱说完这句,便先我一步结束了通话。

我蹙着眉头看黑暗的屏幕,莫名有一种不祥之感,感觉宋世忱像探知到这盘决胜局的关键内幕了。

117

去往华腾的途中,我联系了阿季,电话里问他宋世忱近期有什么动静。

我突如其来的疑问,他很茫然,“宋氏风平浪静,宋铂章除了开会,视察工程,在公众视线里几乎销声匿迹,至于宋世忱,他负责源城的项目,和长华集团死磕,目前没决出胜负,长华集团胜算大,毕竟源城是陈府华的地盘。”

“他接触沈怀南了吗。”

阿季更困惑,“他们不是对头吗?”

我也一直坚信他们是对头,沈怀南觊觎宋氏是摆在明处的,宋世忱作为继承人,看竞争者不顺眼是情理之中,利益的症结,是所有平衡局面毁灭的根源,并且毁灭是不可修复的。但抛开掠夺宋氏,沈怀南实际上不曾招惹宋世忱,不管沈怀南是否醉翁之意不在酒,宋氏的税务危机的确是他亲手解决,许柏承始终在揪宋氏的突破口,他的侧重同样是税务这一块,而宋氏逃过一劫,沈怀南功在千秋,否则凭宋铂章的大胃口,贪婪成性,他要担负的处罚只怕是许崇文的一倍不止,宋世忱亲眼得见陷入偷税风波的梅尔是何等如履薄冰,负面舆论与官方处置能顷刻间将鼎盛辉煌打回原形,假设沈怀南退让,不再打宋氏的主意,转而求援宋世忱,提出强强联合围攻梅尔的策略呢?宋世忱会答应吗,他为何迫不及待摆脱我的束缚,他筹集的十五亿是宋氏公款还是沈怀南合作示好的诚意,这些谜题不尽快解开,这盘局对许柏承来说会是一盘山穷水尽腹背受敌的死局。

但现在的状况,好在只是我单方没依据的揣测,事实不一定是最坏的。

“调出半月内全市茶楼以及会所的监控,你直接花高价从保安部查,找到宋世忱和沈怀南会面的录像,他们不可能在寓所和公司谈判。”

我驾车经过华腾,周围有许多记者埋伏,摄像机用肥大的帆布包罩住了,搞得很隐蔽,我见状立刻转动方向盘,绕过一棵硕大的梧桐树,朝西门驶去,“一旦查到有来往,再收买服务他们包厢的侍者,能回忆什么就回忆什么,钱不是问题。”

驻守西门的保安比划手势示意我停靠,我没理会,一踩油门拐入楼后,华腾后门坐落一栋小型商场,零零星星几家餐饮店,修筑在一条宽十米、长度千余米的街道两侧,我降下车窗,透过墨镜上方的缝隙眺望这条街最高的一所房子,是八层楼的金湖酒店,标识是四星级酒店。许柏承的身份屈就四星级对于认识他的人而言绝对出乎意料,梅尔董事长平日出差连五星级的档次都要精挑细选稍有瑕疵便瞧不入眼,如今隐匿在不符合格调的场所里,确实能完美安全地掩人耳目。

我在临时停车位熄了火,对阿季说,“别声张,偷偷排查。”

阿季答复,“我明白。”

我们同时挂断。

李秘书在酒店大堂恭候,引领着我走进直达顶层的电梯。

我摘下镜子,注视金属门上倒映的两副轮廓,“筹资多少了。”

李秘书说,“许董没筹资。”

我不明所以,“没筹?那梅尔的窟窿如何填。”

李秘书欲言又止,“我不知晓许董的深意,他暂时没这方面的动态。”

电梯停在八楼,我一言不发迈出,到达8801房,李秘书刷了房卡,我径直进去。

许柏承才洗完澡,一头干净利落的短发在黄昏的灯火里显得无比潮湿,他在试衣镜前换商务服,似乎一会儿要出门,是一套铁灰色的很板正的西装。

我扑过去,整个人黏在他身上,埋在他肩膀处嗅着清新的沐浴露味,许柏承被冲撞猝不及防,往后退了半步,不过仍旧牢牢地承受住了我。

他含笑,“馋了?”他转过身,对准镜子,“自己看,像什么。”

我略微偏头,余光扫过镜面,他问我,“像不像饿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