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7章(1 / 1)

第三天中午,我赶到Vesa会所,是许柏承名下的场子,李秘书每逢月末来收款,一年收十二次,许柏承偶尔也亲自到场,收款日以外很少露面,除非谈大买卖,过亿的行情,而客户又嘴馋,点名玩儿高级项目,许柏承才会来一趟安排,不过继任董事长后,能动辄他大驾亲力亲为安排的客户都灭绝了。Vesa着实风光过一阵,在01年至04年,那一批模特是海城出了名的博学靓丽,都参加过亚洲选美赛事,名牌学府的高材生,许柏承对普通的皮肉钱不感兴趣,他雇佣的是正儿八经的高段位模特,最擅长在酒局上谈天说地歌舞怡情,用自己那套独门秘诀搞定男人。

许柏承现今掌管梅尔和华腾,早没工夫管场子了,据说Vesa挂靠李秘书的名下,他是名义法人了。

我乘坐电梯上四楼,电梯门打开时,阿季蹲在走廊吸烟,我招呼他,“清场了吗。”

他扭头,立马把烟头碾灭在垃圾桶盖上的水洼里,毕恭毕敬颔首,“林小姐。”

我摘下围巾和帽子,“布置好了?”

他点头,“布置妥当,也清场了,虽然只借用休息室,但整层楼三小时内都不接待客人。那位李秘书”

我一顿,“他不配合?”

“不是。”阿季否认,“他很配合,可他不是许柏承的心腹吗?您在此和沈怀南幽会,他竟会配合?”

我没详细解答他的疑惑,只笼统解释着,“许柏承命令我夺回蒲城的工程,女人从男人那里抢食,能用男人的方式吗?女人的方式,无外乎是活色生香。许柏承是权衡过轻重缓急的,当务之急,不是斩断我与沈怀南,而是最大限度回本。”

阿季沉思着,“不得不说,林小姐您的眼光精准,许柏承是成大事者。能在象征尊严的女人和象征权势的公事上,拎得清要先顾及什么,怎能不创出大成就呢。”

男子对自己的所有物大多苛刻,独占三千弱水,旁人取微不足道的半瓢,自己都像遭了莫大的屈辱。

唯有许柏承,他的字典里没有感情用事。

狠,清醒,当断其断,当舍则舍,当求则求。

他是这人间最狠的,最清醒的。

阿季引领我走向拐角的包房,我鞋尖踢开门,率先进入,他在我身后环顾,“水池预备了五斤的干冰量,香料填在蜡烛的烛身里,是泰国黑市药行的香薰品种。这处地龙烘得最热,全部按照您要求。”阿季撇开房梁洒下的绸子,“时间仓促,能买到的是这些,质地粗糙了点,不影响当个摆设。”

我梭巡了一圈,“还可以。你办事得力,我放心。”

我挑拣着窗台上堆积的镯子和水袖外袍,选中银紫色的螺纹套镯和白苏的水袖,与我穿的裙子最适合,“什么时辰了。”

我脱下大衣,交给阿季,他挂在门后衣架,“一点半。”

我眼中精光闪烁,“盛文十二点钟午休,从城南到城北横跨三条街,一个半小时的车程差不多,该来了。”

阿季说,“他已是您裙下之臣。林小姐,您不必大费周章,略有哀求,他就会松口。”

“不。”我捻着流下的蜡油,反复的捻,观察它晶莹的光泽,“第一,沈怀南煞费苦心才夺取蒲城的两桩工程,他试图借此击退进军蒲城的许柏承,他知晓这是他们双方或守或攻的唯一突破口,许柏承要垄断蒲城商业网,沈怀南必须阻断路口,把他逼回海城,废掉梅尔南下的版图路线,辖制在楚河汉界之内,而沈怀南觊觎梅尔,筹谋利用盛文将其一寸寸瓜分蚕食,就像梅尔对万科的战术,以小博大,奈何梅尔比万科的实力更甚,沈怀南要一击即中,只扩大自己远远不够,盛文根本越不过一市首富的规模,连盛文的资本方都在梅尔之下,又如何抬举盛文反超,内因难以成功,只能从外因入手,梅尔要汲取哪块,盛文就拦住,梅尔看中什么项目,盛文就先发制人,低价收入囊中。是狙击,也是效仿。沈怀南布局厉害,可他的商业嗅觉不敌许柏承敏锐,许柏承看好的工程,即便多数人不看好,也必定具有它非同凡响的用处,可能是政策压迫下虚晃一招明哲保身,也可能是隐性价值无穷,许柏承挖什么坑,沈怀南就踩着他挖出的坑来取长补短,长此以往,梅尔的精血都赔在勾心斗角的扩充途中,砸遍了人力物力,却不能如愿扩张领土,士气大挫,董事局必然起义反抗许柏承独裁专权,导致决策失误,内讧乍起,梅尔命不久矣,盛文再伺机吞掉。所以要沈怀南答应吐出已到手的项目,是非常困难的,纵然他是我裙下之臣,我何尝不是他的胯下之物,我们互相钳制,互相猜疑,他不是无条件牺牲,甚至他不会牺牲自己千辛万苦搞到的大盘利益。”

我拉过纱帘,抹着指腹的油渍,“第二,宋幼卿知道他握住蒲城项目的开发权,没理由拱手相送,一旦盛文失手,归到梅尔旗下,她立刻会想到是我出面讨要,沈怀南宣布订婚安抚未婚妻,怎会刚安抚好又不顾虑她的感受,因此不是万不得已,他不甘心让出工程,让出意味着他订婚的安抚前功尽弃,也意味着蒲城的沦陷,他距离自己预设的目标又远了一丈。”

阿季递给我一方浸水的毛巾,我擦拭着双手,“许柏承都没良策令沈怀南万不得已,我更没辙。能行得通的只有迷得他神魂颠倒,理智全无,像发疯的狮子,他越是意乱情迷予所予求,我持有的关于他的把柄就越致命,他要不便同意让出项目,我高兴了,他的日子风平浪静,我不满,他的日子就惊涛骇浪。他敢小瞧我的杀伤力,我就敢曝光我们的苟合,曝光给他的准岳父,他的准夫人,致使这场才落定的联姻鸡飞蛋打,届时他和宋幼卿之间的裂痕愈加深刻,不可调和,当宋幼卿对目前的状态失望,对未来不抱希望,开始审视沈怀南到底值不值得自己算计父亲和弟弟,担负众叛亲离的代价去爱慕他,盛文就失掉一足。沈怀南与许柏承处于明争暗斗的两层阶段,一层人尽皆知的明争,有董事和业界监督,一切依循商业规则,利润共享;另一层是暗斗,报私仇,泄私愤,不被董事局所支持,沈怀南的计划充斥着太多不可告人的玄机,暗斗相当烧钱,结交党羽人脉,不允诺好处,谁会冒着得罪许柏承的风险站队呢,这层暗斗宋幼卿委实出力不少,她可搭上了自己数亿的私房钱。”

我转身看着阿季,“你相信吗?盛文接下来的半年内,会达到前所未有的巅峰,宋幼卿供给他钱财,资本方供给他背景,梅尔的失利,供给他瞩目,不计其数的投资方愿意押宝他,凭借沈怀南的本事,这半年的大势,逼得梅尔伤筋动骨虽难,可剐下梅尔的皮是绰绰有余,扒皮露肉,随之而来是肉烂露骨,千里之堤溃于蚁穴。”

阿季愕然,“沈怀南有这么大的本事吗?能让梅尔肉腐骨枯。”

我拨弄着窗纱的“别小看一个城府极深的男人,独自蓄谋了半生的仇恨。它的威力,是我们不可估量的。在绝境中,要活出光明的人,他会无所不用其极,追逐一线生机,万一他憾失生机,后半生会惨不忍睹,他恨许柏承不死,许柏承也恨他不死,他败了,没有人能容得下他。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战场上哪有慈悲为怀。”

楼下响起尖锐的鸣笛声,阿季探身一看,“林小姐,是沈怀南。”

我吩咐他,“你去迎接。”

阿季迈出包厢,我藏进一扇半透光的琉璃屏风后。

窗外的雪色灼人,屋内的香烛昏黄,一点点橘,一点点艳红,焚烧的火芯婀娜万千,弥漫出惑人心智的香气。

烈焰烧得久了,幻化为冲天的热浪,融进一束清清静静的雪光里,暧昧又迷离。

踏进门的沈怀南始料未及会是这一幕,未见酒色,未见人烟,却道不尽的声色犬马,纸醉金迷。

他眼眸在光影里骤沉,沉入喜怒不辨的晦暗里,“无人吗。”

阿季笑言,“请沈董光顾,当然有佳人恭候。”他停顿,又开口,“沈董要什么酒水,我来备办,以免眼生的侍者冲撞打扰了您。”

沈怀南所问非所答,“许董的场子。”

阿季说,“正因是许董的场子,才懂规矩,也方便控制客流,您是有爱妻的大人物,往何处去都议论缠身,在许董的场子,就自在多了。”

他松了松领带,“酒水算了。”

阿季利落退出包厢。

沈怀南观望这间屋的最里面,倏而轻笑,将领带撂在地上,又抬手拆开颈间衬衣的两粒纽扣,斜倚着一堵苍白的墙,不声不响。

我捏着嗓子,“您走错门了。”

他垂眸,像在看窗下反光的瓷砖,又像在看自己笔直的裤脚,“你等谁。”

我矫揉造作的扭着,嗓子更细更弱了,“等奸夫呢。”

他说,“那就是等我。”

我一愣。

他又补充,“我姓西门,叫奸夫。”

我忍笑,“那你可真土。”

我说完,便意识到不对劲,顿时恢复了本音,“你才潘金莲呢!”

我忍着笑,他却不忍,“怎么,不装了吗?”

“谁装了。”我嘴硬,“我奸夫多得是,今天要私会的不是你。”

他起先还低笑,而后便大笑,“不是我还会是谁。书文中的金莲欲求极大,能满足的男人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