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4章(1 / 1)

许柏承语气生冷命令,“偶尔也戒掉。”

我低下头,“我知道了。”

他说,“对肺部不好。”

我又仰头,“许崇文的死讯,还能隐瞒多久。”

许柏承在指缝间把玩着打火机,“能多久,就多久。”

我感受到吞噬我的寂寥,很突兀的寂寥,汹涌而来,外面天光耀眼,屋内是恍如子夜的沉暗深长。

“我下周去一趟源城。”

我问他,“和长华集团有约吗。”

他看向我,“林姝。”

我沉默着。

他又说,“林姝,这世上很多事,不能如我们所愿。欲望和所愿,只能择其一。”

“柏承,五天。五天后我拿回蒲城的项目,你不是非源城不可。”

我转过身,离开书房。

他在后面凝视着我。

第二天早晨,我下楼到客厅,保姆正好领取报纸返回,我问她是最新的晨报吗?

她将报纸递给我,“夫人,是今日的晨报。”

我接过浏览,立马被财经周刊的头条新闻抓住眼球盛文集团董事长沈怀南与宋氏集团董事长长女宋幼卿宣布订婚,近十年海城最隆重联姻盛事。

我从头读到尾,心平气和放在茶几上。

意料之中的进展,只要沈怀南不想失去宋氏的助力,不准备彻底撕破脸为敌,他就需要一个安定的转圜,起码现阶段保证一致对外,互相不吞,安插在对方董事局的董事也老实一些,他必然会为了安抚宋幼卿,将婚期尽快提上日程,给她吃一颗定心丸,也顺势向剑拔弩张的宋铂章靠近示好。同样,宋幼卿也为能名正言顺的占有沈怀南,驱逐障碍,清扫危及她地位的女人,再三地哀求对于宋氏与盛文刚落幕不久的股份战而顾虑沈怀南会二度还击的宋铂章成全他们。宋铂章明知沈怀南目的不纯,未来无法同宋氏和平共处,十之八九会再兴杀戮,宋幼卿根本降不住他,早晚分崩离析,但他不得不答应,他别无办法了。

宋幼卿曝出夜会多名同性恋人开趴体的丑闻,隔天被许家退婚,身为海城有头有脸的大富商,他可谓颜面扫地,妄图扭转劣势挽回颜面,宋幼卿必须嫁给一名不逊色许柏承的才俊,而梅尔如今大盛,同宋氏亲近象征和梅尔对立,许柏承本性嗜战争,杀伐果断有仇必报,没仇制造仇也要开战,招惹了他不痛快,实在后患无穷。所以沈怀南之外,宋铂章已经没有其他人选。

我从底层抽屉里摸出一盒烟,趁着保姆在厨房忙碌,没留意我,点燃吞吐着。

落地窗外的梅花正鲜艳绽放,在一簇雪霜的中央,像涂了一层妖冶的胭脂。

我掸落烟灰儿,用纸篓里的糖纸盖住。

沈怀南一清二楚宋幼卿多么执念于公开他们的关系,公开等于承诺,承诺她最热切渴求的名分,用喜事覆灭他和我的丑事,换取宋幼卿得过且过。他不会与宋幼卿僵持冷战,这是他睿智之处,商场能单打独斗,情场不是他一人说了算,他的睿智就体现在对女人能屈能伸,对失衡的感情反败为胜。我本来也没指望他会因我一出大戏便和她分道扬镳。多少给他添点堵,创造他们的裂痕,我就解气。

虽然婚事板上钉钉,但其实宋幼卿不踏实,不安心。梅尔目前散布的消息是许崇文处于病危,没准哪天撒手人寰,我紧接着成为一个寡妇,我对宋幼卿的威胁比任何女人都大。我的条件摆在台面,随便继承一部分遗产,百亿的身家手到擒来,在男欢女爱上向来寡淡的沈怀南显然对我也有不小的情意,他的心思变数不容忽视,能否熬到正式结婚对宋幼卿而言还未可知,女人疑神疑鬼,男人的日子一时半刻就好过不了。她能一夕间上位,得益于我扶了她一把,我这样做能摄取的好处太多了,宋世忱会更紧密投靠我,在他眼里沈怀南之所以仓促公开,是谋划着冲宋氏下手,他不知道我从中推波助澜,这事宋幼卿也不可能对弟弟明言,蒙在鼓里的宋世忱自然慌不择路,就算沈怀南同宋铂章重修旧好,宋世忱卖他人情与否,可不受宋铂章的控制了。

既然沈怀南当了宋氏女婿,好歹表面上对宋氏没法动手,盛文与宋氏似敌似友,有宋幼卿这根纽带维系,短期内是倾向为友,那么有钱有盟友、重回风光之下的沈怀南,接下来会做什么呢。

难怪许柏承不惜再次牺牲我拖延住他,从他的手头撬回项目,因为盛文下一个目标百分百是敌意最大的梅尔,确切说,是沈怀南敌意最大、恨其不死的许柏承。

我乔装打扮了一番,驾车抵达海檀公寓。

从清晨到黄昏,沈怀南独自进出了两趟,便销声匿迹,连十楼的灯也关了。

次日仍旧如此,连续四天都如此,只不过第四天宋幼卿留宿了。

许柏承斩钉截铁说,沈怀南婚前不会碰宋幼卿,徒增不确定的隐患,现在他们订婚了,成婚日期也将至,沈怀南再发乎情止于理的借口搪塞,就打发不了宋幼卿了。

第五天头上,在我快要放弃蹲守的策略,终于有了动静。

沈怀南穿着一套湖蓝色休闲服驱车从地下车库开出小区,我隔开十米左右在车后尾随他,从西南外环线穿梭过市区,直奔东北方向的国道驶去,沈怀南开得飞快,兜着半城弯弯绕绕,专挑惊险曲折的路线,我一路跟,他一路撒野,三番五次差点跟丢了,好不容易车泊在一栋烟粉色的二层小楼外,他熄了火,我也随即稳稳停住。

我降下窗玻璃,是一所隐蔽性极佳的茶楼。

车钥匙在空中划出抛物线,落入门童手里,沈怀南嘱咐了一句什么,门童便钻进驾驶位,重新发动,驶向楼后的停车场。

防止暴露踪迹,我没再跟,反正摸清了地点,更具体的包厢号,会晤的什么人,不归我管了。

我拨打通讯录置顶的号码,“柏承,沈怀南今天没有去盛文,他来到一座茶楼,应该见一位很重要的人。”

他在电话里说,“我清楚了。”

那端传来汽车鸣笛的尖锐噪音,“你在哪。应酬路上吗?”

他回答,“在赶往燕鲁茶楼。”

我探出车窗看茶楼的匾额,我惊住,我所在的位置也是燕鲁茶楼,“我就在这里。”

他并不诧异,像早就了然于心,“206雅室等我。”

我一愣。

许柏承竟然先我一步掌握了沈怀南的行踪,后者一连多日难得有动作,远离盛文地盘,远离公寓,挑选了这么一处僻静地,势必是不可告人的行动,我以为我是头一个获取讯息的,原来许柏承才是了如指掌。

他是怎样一个男子。

行事前缜密筹谋无纰漏,事成后绝不懊悔回顾,一贯干脆利落,雷霆之势,我终究不及他。

涉及沈怀南,涉及我们那些错乱的纠葛,我总是忍不住犹豫是对是错,可否有其余路可走,为什么走了最不该走的一条路。

女人的身体是男人收服她的渠道,甚至是捷径。不论享受欢愉或是不享受,爱或不爱,抵触或情愿,当身体融合过,真真实实的烙印像一种记载,一种无可遁逃的软肋。抵触这个男人,这份软肋是把柄,享受这个男人,这份软肋是渴望。

沈怀南是我的把柄,我们的苟合是道德的耻辱。

可它的存在又不可抹杀,有它不言而喻的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