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男人不介怀女人的情史,一如没有女人不好奇男人最难忘的朱砂,许柏承绝口不提,并非是释怀,他有更重要的部署,小不忍则乱大谋。
他忍了太多日,这么正经的讯问我,倒从未有。
“三次。”
我少报了两次。
我不敢和盘托出,我没搞明白许柏承的意图,不敢贸然把最后的遮羞布推翻,即便我搞明白了,能不推翻也不推翻,男人没有宽宏大量到这般地步,在了解女人最出格的一切细节后还原谅女人,他们能做到的最大的让步,只是刻意的不去了解细节。
我心虚窥伺着许柏承的反应。
分明英俊极了,却透骨生凉。
“沈怀南很有运筹大局的智慧。我教过你,最可怕的男人有两种,其一是不畏死的亡命之徒,其二是擅于制衡的狡猾猎人。”
我说,“我没忘。”
他端详着我,“沈怀南是第二种吗。”
我嗯了声,“他算是。”
许柏承脸上喜怒难辨,像笼罩了一重阴霾,越发的模糊高深,“可是,我的林姝能让这样狡猾的男人动容,是不是很厉害。”
我十指紧握。
他掸了掸烟灰,“最近有吗?”
我硬着头皮撒谎,“没有。”
他眯着眼,“是吗。”
我信誓旦旦回答,“是真没有。”
许柏承嘴角衔烟,朝我伸出手,“过来,林姝。”
我颤抖着,细微的,不易察觉的,可许柏承依然察觉了,“怎么。”
我问他,“你相信我吗。”
他撩开我额头碎发,“你希望我相信吗?”
我说,“希望,没有女人不希望自己的男人无底线无条件的相信自己。”
许柏承淡淡嗯,“我会相信你,无底线无条件不行。”他捻着我发梢,“相信建立在无瑕疵的忠诚上。”
我低垂头,“我始终都忠诚你。”
他笑了,“有私心吗?”
我如实相告,“有。唯一的瑕疵,我为自己的私心算计过你。”
他笑容更深,“私心是每个人都存在的,我没有灭人欲的本领,我不会翻旧账。”
我搂着他肩膀,“柏承,世人都会犯错吗?”
他把烟头碾灭在烟灰缸中,“会。”
“那犯错了,是将错就错,还是痛改前非。”
他勾起我下颌,“分情况。如果错下去有意义,就将错就错,如果无意义,只害人害己,就痛改前非。在商人的概念里,能有所图,就是有意义的错。我不拘小节,但林姝,你要端正自己的心。”
许柏承什么都清楚。
清楚我的两难,清楚我的纠结,清楚我能回报他什么,能切割沈怀南什么,清楚我在二人中间的作用。
许柏承深谙沈怀南死咬我不放的企图,他在求护身符,在赌。许柏承也看透我难以遁逃的因由,我有把柄,有石破天惊的把柄,我们不清不白数月,以沈怀南的未雨绸缪,我在他手上怎会没有把柄,同理,他在我手上亦有把柄。遗憾是我所持有的把柄,逊色他所持有把柄的破坏力和波及力,我被他控制住了,许柏承能救我,舍弃得来不易的砝码来救我,然而他不会。沈怀南便继续控制着我,换取许柏承的按兵不动,换取他的不忍和忌惮,除了梅尔,许柏承舍不得的大抵就是我了。
在控制的过程,非草木孰能无情的沈怀南会一点点往下沉溺,许柏承等着他沉溺。
他们的攻心计中,许柏承和沈怀南的布算都是对的,可许柏承更胜一筹,他没有损失任何就赢得了今日的局面,沈怀南却四面楚歌,梅尔几乎拔除了他的钉子,宋氏又插上一颗钉子,沈怀南要扭转劣势不容易。
许柏承就像诸葛亮,未出茅庐,平定三分乱世。
我安安静静在他怀里,看着他。
他眉目如墨,张狂又虚妄,有一双比深海还捉摸不透的眼睛。裹挟着我,吸附着我,卷入无底洞一般幽邃激荡的漩涡里,随他的眼波而沉沦。他是一潭无边无际的沼泽,比深渊还痴缠,一不留神便葬身其中,魂飞魄散。
而他的眼睛深处,我投射着一张面孔,似爱似恨,万般的挣扎与矛盾。
092疯子
我从书房出来,避到天台,联系了阿季,询问他关于宋氏集团的动态。
阿季说,“宋铂章在高层会议上大骂宋世忱,斥责他擅自做主。”
我眺望夜色里蛰伏的灯塔,“他得了便宜卖乖。”
宋世忱这回做了宋铂章想做、但悬而未决的一件事,宋铂章没敢做是担忧弄巧成拙,除了我,他最了解沈怀南的道行,没有百分百周密的对策,打赢沈怀南的可能性很低,而宋世忱做得比较圆满,他乐见其成。虽然宋氏表面亏了,将沈怀南的耳目引狼入室,但宋铂章不也插了宋世忱当耳目吗?宋铂章自认三年内还顶得住,是等儿子解禁后继承还是女儿女婿继承,他正好借助这期间着实掂量,宋世忱已经崭露头角,沈怀南并非是他别无选择的选择了,尽管更偏向沈怀南,可终究无血缘,宋铂章顾虑有朝一日翁婿会为大权而反目,宋世忱越得力上进,沈怀南的危机感越大,要从宋世忱手上抢先机就得服软,作出相应的牺牲,彻底绑在宋氏这艘船上,化解宋铂章的顾虑。沈怀南表态了,宋世忱紧接着就得不择手段为宋氏牟利再反压沈怀南,宋氏在他们的斗法中迅速壮大,宋铂章驾驭沈怀南则易如反掌。即便他三头六臂能吞掉正常运作的梅尔吗?不能。壮大后的宋氏达到和梅尔不相上下的地步,还担心沈怀南反目吗?不会。宋铂章在东窗事发时就深谋远虑思量到这点了,宋世忱的所作所为,他在黄城早已得到风声,是装不知情,宋铂章不想支持宋世忱,也不想阻止他,宋沈过招,是利己的一步棋。
“宋氏和盛文对峙,沈怀南身为董事长,不适宜在宋氏担任要职,宋氏董事局召开股东大会表决,将沈怀南所掌管的客户部,财务部,公关部职权罢免,沈怀南目前被架空了,只挂名,交接完毕就出局了。”
我折下一朵晚秋菊,在鼻下晃了晃,“宋世忱知道吗?”
阿季答复,“他知道。”
我叼住花瓣,“他高兴吗。”
“高兴是高兴,可他不满您借他之手剥离王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