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2章(1 / 1)

“枪打出头鸟,当好事都集中在一个人头上,他便沦为众矢之的,只会加速敌人找茬攻杀自己,许柏承知道自己必须要避风头,悄无声息的开工,悄无声息的完工是最稳妥的,只要国际商厦的地基和框架大功告成,再有风波指向他也迟了,政府会保住他,保住他才能保住明年的头号重点工程顺利运转。他现下避风头的最好办法,是用另外的风头转移他的风头。我当然要自告奋勇,做他的替罪羊。”沈怀南末了忽然笑出声,很轻,很浅,却清晰可闻,“幼卿,你还是天真。换作她,她一定能直指这里的玄机。”

宋幼卿蹙眉,她敏锐察觉沈怀南口中的她是一名女子,她甚至敏锐到女子有极大概率是谁,她再次转身,狐疑的眼神掠过故作镇定的我。

“她是许夫人吗。”

沈怀南并未回应宋幼卿,他只垂眸,眼光落定他丢在地板的牌子上。

司仪一锤定音,“国际大厦地皮由梅尔集团许柏承先生所属,成交价,三亿零一万人民币。”

坐席隐约传来男女相混的笑谈声,“零一万,许夫人搞什么把戏。”

男人粗噶的音色带着戏谑,“许夫人的把戏,怕是有我们看不清的门道,女人和男人争执,男人肯让利,你说图什么呢?”

女人眉飞色舞捂着嘴,“哎呀,许董还健在呢。”

我闭上眼,脸色发青。

许柏承从土地局那边的席位返回,我按捺住心底奔腾的烦躁,“签好了吗,柏承。”

他说,“好了。”

王科长送了许柏承一程,他重新落座后,王科长与我握手,“许夫人,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一万的细小差距扭转乾坤,国际大厦可是全省的金融大厦,梅尔有它镀金,从此在海城,谁还配和许董、许夫人平起平坐啊。”

我叹气,“王科长,您别挖苦我了,三个亿呐,梅尔是赔惨了,我只顾着争强好胜,崇文问起我,我要没法交待了。”

王科长打量着许柏承的神情,后者笑意虽浅,但眉梢眼角始终浮现着笑意,王科长立马有底气圆场,“许董不是默许许夫人竞标吗,天塌了许董兜着,老董事长怪罪,也怪罪不到夫人。”

许柏承说,“王科长,您是变着法的教林小姐怎么坑我了。”

他哈哈笑,“许董有钱,三个亿搭上公家这趟线,划算得很。”

我佯装不满,“王科长,标价吃亏我认了,后续您务必大大方方的给柏承开绿灯啊。”

他挤眉弄眼,“那还用夫人提醒吗?许董不遗余力配合上面管辖的工程,扶植梅尔理所应当是公家一致的共识。”

我笑了,“听您担保,我心里总算不堵得慌了。”

礼仪小姐这时引导着场内的宾客出场,宋幼卿又向沈怀南说了句什么,沈怀南单手系着西装纽扣,从椅子上起身,“我自有我的考虑。”

宋幼卿一把抓住他手,“竞标前你问我,许夫人和我聊了什么。”

沈怀南望向她,“不是没聊什么吗。”

宋幼卿回复,“主要是聊的内容,我百思不得其解。”她很平静,但平静之下,是昭然若揭的怀疑,“许夫人说,假如我在某件事上剑指她,你也许会心疼她。”

沈怀南挑眉,他非但不恼,相反,笑容温润,像四月季的春风雨露,潺潺地泻过空气,“是吗。她亲口讲的。”

宋幼卿面色更难看,“怀南,你们究竟是什么关系。”

沈怀南直到最后也没给她答案,他仿若一个置之度外的风流看客,从百花丛中过,他并非片叶不沾,可常年孑然一身的他,偏偏采撷了其中最不应该采撷的一叶。他模棱两可,又欲语还休,任由迷恋他的女人猜测,任由天下人议论纷纷。他今晚对许柏承的叫价死咬不放,却在我出面后及时刹车,只差一步,沈怀南只差一步便收归囊中,许柏承让我喊出口多加一万,分明是戏弄,是试探,太明显了,不仅对沈怀南明显,他作出追加或者放弃的选择后,对于所有旁观者分析他的立场,所给出的苗头都太过明显,沈怀南仍旧跳进了许柏承的陷阱,掀起满城风雨,或许真如他所言,他愿意当替罪羊。

他因何愿意,他能图谋到什么好处。梅尔夺下国际大厦的承建权,又添了一重金灿灿的羽翼,沈怀南还按兵不动,那他何年何月能抗衡许柏承,施展自己的报复心呢。

猜不透,许家的三个男人,他们的心思真是镜中水月。

我捏着拳,一滴汗在手掌的纹路间汇聚,沿着细腕坠落,落在裙摆,销声匿迹,像做了一场梦,发生的关乎沈怀南的一切,统统是虚无的梦境。

不是美梦,亦不是噩梦,只荒唐惆怅,不可捉摸。

沈怀南放下卷起的衬衣袖绾,“没什么关系。”

宋幼卿张了张嘴,终是咽下去,一言未发。

从竞标大会开始一直踪影全无的李秘书办完事回来,绕过我这边的座位,停在许柏承一侧,“许董,我调查过了。”

许柏承松了松领带,“说。”

“盛文账面可用的流通资金有四个亿,项目周转六个亿,股市未变现的数据,和您所掌握的没出入。”

“王予有动作吗。”

李秘书说,“王予安安静静当他的大股东,董事局会议也未出席。暂时没发现他套现的预兆。看来沈怀南是打定主意要入主梅尔,占据重要的一席之地。”

许柏承淡淡嗯,“我清楚了。”

我面无表情沉默着,沈怀南针对梅尔的策略是,韬光养晦不露锋芒,只待最好的时机。

恒力集团的法人率领一群下属从一排起立,迎向正要离席的许柏承,“许董,恭喜拔得头筹,有国际大厦傍身,梅尔要一骑绝尘了。”

许柏承驻足,示意末排的李秘书过来,他在等候李秘书的空隙间,向我介绍,“恒力集团董事长,薛董。”

我颔首,“薛董。”

他满脸都写满好奇,“许夫人妙计,这招棋走得惊险又有趣,能否求教,许夫人为何只加一万吗?”

我装作不经意看许柏承,他食指摩挲着袖扣,不置一词。

我莞尔,“逗着玩罢了,柏承看出沈董要退出,不愿消耗更多的金钱在既定的局势上,就由着我小打小闹象征性的加一万报价了。”

男人恍然大悟,“高明啊。”

李秘书找侍者索要了酒盘,亦步亦趋走到二排过道,许柏承端起一杯,道喜的男人也端起一杯,许柏承说,“海城房产业一骑绝尘的自始至终是宋氏集团,三五年之内,格局不会改变。”

“三五年之后呢。”

许柏承意味深长,“那要看梅尔对这块的兴致,还大不大了。”

男人大笑,“房地产的利润之大,不踏足是不晓得个中滋味的,许董尝到甜头,自然兴致越来越浓厚。想必宋铂章此刻心急如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