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年最辉煌,全年的走货量有十二亿吨,海城港是阑城港的两倍规模,走货量才二十亿吨,许崇文经管得极其不错了。”
我发现续约合同的署名是江闻,我感慨,“许崇文对你是掏心窝子了,阑城港也转赠你,他要是知道你是冒牌货,恐怕这口气要哽住。”
我继续翻着,“你增持的3%的股份,许崇文没通知你是吗。”
他摇头,“没通知我,您询问我之后,我去问自己的助理,是助理持有,许崇文划在他名下,应该是提防许柏承搜查,用作给我兜底的保障。”
我合住文件,试探着江闻的忠心,“许柏承的保镖封锁了景河公馆,许崇文被软禁,阑城港续约后,货物往来谁负责,我听听你的意见。”
江闻一筹莫展,“我也正犯愁此事,我出面做买卖名不正言不顺,一时又见不着许崇文,林小姐,我把合同交给您,您来做主。”
我塞进包里,“好,你很懂事,你去吧。”
江闻从红楼离开后,我拨通了金方盛的电话,那头很快接听,“许夫人。”
我手肘支在桌角,懒洋洋地托腮,“金董,您有空闲吗?”
金方盛虽然见识过大风大浪,在场面上很沉得住气,但望眼欲穿终有回音的喜悦,到底是藏不住,“许董有意向了?”
“不。”我干脆否决,“我找您聊聊。”
他的殷切期盼伴随我这句话出口而荡然无存,“您找我。”
我说是。
金方盛的回复顿时急转直下,“抱歉了,许夫人,我回鑫城了。”
我嗤笑,“我知道您还在海城,许柏承不松口,金董回鑫城也无法向董事局交待,那您何苦风风火火折返去碰钉子呢,因此我断定您绝对在海城。”
金方盛不语。
我哭笑不得,“金董啊,您脑子里又设想哪一出鸿门宴了,三天前您眼巴巴的登门,从我嘴里打听许柏承的心意,我实在没把握回信,才拖延到今日,终于有眉目了您又退缩,是我林姝的心机歹毒,您幡然悔悟不肯接触了,还是金董您求仁得仁,有大人物帮衬了?”
金方盛沉默许久才开腔,“许夫人,我说句肺腑之言,我不信您,兰大船厂是您说服我投资的,以致中了华腾的诡计,我是有求于许董,可我求了一周,我也瞧出许董无意退让,您能主导许董的抉择吗?”
我把玩着茶壶褐色的壶肚,“不能。”
他说,“那我和许夫人,没什么好谈的。”
“金董。”我叫住他,“您已经山穷水尽,不妨试一试死马当活马医,再信我一次。您瞧出许柏承无意放您一马,您还留海城耗什么,耗着就能改变窘境吗,万科的股市几乎跌停,再耗下去,耗干,耗死,宣布破产,您有其他的路吗?金董不也是在等曲线救国的办法出现搏一把。反正横竖一死,兴许我就指您一条明路。”
金方盛静默长达一分钟,“地址。”
我报出江都度假村,告知他提林姝的名字即可,会有侍者带路。
我们不约而同挂断。
我走出红楼,找到打印社,复印了股权书,一式两份,随后拦了出租赶到度假村的天字包房,我其实很快,可金方盛更快,他早就恭候了,我脱下大衣,挂在门后的衣架上,“金董,久等。”
他直勾勾盯着敞开的门扉,我打消他疑窦,“金董只管安心,江都度假村是我的场子。”
金方盛的目光下一秒移向我,他耐人寻味,“许夫人果然不容小觑,您究竟有多少底细是不与人知的。”
我拉开椅子,“我的底细有多少,是否被外人知晓,与金董无关。这是你我最后的交集,最后的会面。”
他笑言,“求之不得,我斗不赢许夫人,敬而远之不失为明智之举。”
我在金方盛对面坐下,“金董要信任救自己于水火的伯乐。”
他端着茶杯,“许夫人若是堂堂正正的斗,我倒不怵,再聪明的女人终究不是男人的对手,奈何您是处处陷阱,用雕虫小技博弈男人的宏观大略。”
我识破他的讥讽,“金董言下之意,我是上不了台面的聪明了。”
他伸手,在茶炉沸腾的炭火火苗上烤着,“上不上得了台面,聪明就好,许夫人一己之力为华腾打头阵,坑得万科至今没翻身,您的聪明,我是领教了。”
我慢条斯理倒着茶。
金方盛先等不及,他直奔主题,“许夫人约我聊什么。”
我开门见山,“西码头在我手上,我打算讨要金董朋友的货源合作,为表答谢,金董所求,我尽力帮你周旋。咱们随时签合同,法律生效后,金董无须提心吊胆我会再次坑你。”
金方盛惊讶不已,“原来西码头在许夫人的手中。您竟然瞒天过海,许董都一无所知。”
“不止他一无所知,我的枕畔人许崇文,业内耳聪目明的同僚,一律不知。”
他震撼之色溢于言表,“看来小觑许夫人的不单是我一个。”
我大方任由他审视,“金董了解我的底牌了,接下来谈交易您能放心一些。”
金方盛饮着茶水,“您看中我承诺许董的货源,可许董早晚会得知我们这笔交易,他恼羞成怒,您好歹是他的继母,看在老董事长的面子上,他不动您,我如何自保?这笔交易我为何不与他做。”
“你想和他做,他和您做吗?您在电话里承认了,许柏承无意。他不相信金董,您的朋友是上家,你们联合算计他呢?就像我们联合算计您。”我胸有成竹的语气,“金董低估了自己现今的困境,许柏承商战中的筹谋屡战屡胜从无失手,他既然不买账,证明他有自己的盘算,您那位朋友是商人,商人不利不起早,许柏承要拿到货源大不了给出双倍价码,您的朋友是顾全和您的友谊,还是利字当头呢?他现在就在调查您的朋友是谁,省了过您这道手续。”
金方盛认真翻看股权变更书,表情凝重,“许夫人用梅尔3%的股份交换货物,我再用3%的股权换回孙玮持有的万科的5%,我是不是亏了。”
我不加掩饰对万科前景的唱衰,“梅尔在许柏承的经营下俨然大势所趋,梅尔总资产逼近一千三百亿,万科被华腾狙击得却缩水一半,梅尔的3%能达到万科的10%。金董还当自己的集团是鑫城首富吗?您所欠下的银行贷款明年初要偿还一部分,谈好的合作皆因您与许柏承未达成和解而搁置,业内顾虑会搅进浑水,都持观望态度,您再冒死折腾几回合,万科只怕对银行催款囊中羞涩,在市场也弹尽粮绝。数字是亏了,变现就赚了,万科是合作制,您的优势仅仅是持股最多而已,梅尔可是实打实的家族企业,万科排外,急于踢许柏承出局,梅尔更排外,许柏承绝不容留金董入驻梅尔,他会答应两两抵消。业内知道许柏承放过金董,该合作的客户陆续会回头,万科也能摆脱华腾的监视,杜绝了许柏承拉拢股东架空您,吞并万科的可能性。为今之计,什么都不如先渡过危机。”
金方盛一言不发,漫长的斟酌后,他掌心扣住文件扉页,“我姑且再信赖许夫人这次。”
他从手包摸出钢笔,签下自己名字,我在来的途中就签过了,“金董安排自己的律师公证吧。”
他插上笔帽,“只要万科死里逃生,我会感念许夫人的仗义。”
我莞尔笑,“我是赎罪罢了,是我让金董穷途末路的,您不用感念我。”
他拎起包,“告辞了。”
我也紧接着起身,“提前祝金董旗开得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