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7章(1 / 1)

对方在电话中劝诫,“许总,您太过小心了,万科又追加一笔三亿的款,三亿在中小企业是一辈子的天文盈利,万科随手就投,可见全方位勘察过兰大的前景,说明兰大值得倾注大量的资金奋力一搏,您放弃未免可惜。”

许柏没耐性纠缠一桩鸡飞蛋打的工程,“撤。”

对方再三确认,“您不反悔吗。”

许柏承嗯了声。

对方叹气,“好。我马上撤手。”

听对方的声音,既非李秘书,也非尹正梧,十有八九是许柏承培养的华腾的骨干,显然许柏承十分重视兰大,早已铺路放款,被万科横刀一截,还是自己调教的女人出马引来的祸水,他纯粹是压抑着怒火没有爆发。

我私心不希望许柏承一败涂地,他是最终的赢家并没什么不好,是许崇文提醒我,依附于男人的女人,所获得的情爱与温存取决男人的兴致和良知,美丽的皮囊会在岁月里褪色,婀娜的曲线会在时光里松弛,男人对肉体的欲罢不能,至多维系十年,十年白驹过隙,只拥有情意的女人会一再的失望,一再的失去。男人甘愿追逐一生为它疯魔的唯有权势与金钱,许柏承尤其是。我捏着他最渴求的筹码,才能谋一份长久。

普通男人只图一时之快,高端男人更擅于权衡利弊,恪守原则。风月爱恨,人世的离愁,本就建立在头脑发热上,头脑冷静了,便不复昔日的滋味,虏获不同的男人,拿不同的诱饵,宋幼卿是横在我心上的一枚刺,许柏承会把我送上许崇文的枕榻,却万万不会把宋幼卿奉送。男女之间,以情为生,以权为生的区别。

情永远是廉价的,是被割舍的。

我批阅完公文,车也恰好泊在景河公馆的庭院。

许柏承解开安全带,“不要暴露转手股份的图谋,许崇文会防备。”

我推门下车,“先斩后奏,我晓得。”

他看了我一眼,“你口口声声自己忠贞,没有背叛我。我就看这一次,你做得漂不漂亮。”

我拎着手提箱,一声不吭。

长街的路灯在降临的暮色中亮起,晚开的百香桂逆着朦胧的光影摇曳,它凋零了一半,也盛绽着一半,像极了世人的得意与失意。

视野通明的客厅内保姆恭候我们进门,“许总,夫人。”

我和许柏承一前一后迈上台阶,靠墙的鞋柜摆放着一双年轻男人的运动鞋,不是许崇文,亦不是许柏承的款式和尺码,我一怔,“来客人了吗。”

保姆说,“许董邀请一位先生做客。”

我没多想,随口问,“几点。”

“四点。”

我脱下大衣,又摘下围巾,“聊什么了。”

青姐服侍着我,“梅尔的近况,也聊私事,许董很欣赏他,言谈间极其看重,也熟络。”

“哦?”我瞧着脱西装的许柏承,“是新股东吧。”

许柏承松了松勒紧的领带,“他从不带部下在家中闲聊。”

保姆将两件外套挂在衣橱内,“估计是世家大族的少爷,替父亲来探望许董的,勤来往总没坏处,谁不想与梅尔搭上。”

我笑了,“也对。”

我朝里面探身张望,光线比外面要浓,厨房的煤气灶上煲着菜品,香气四溢,壁炉也暖和,公馆许久没有这般温馨的气氛了,穿着居家服的许崇文坐在真皮沙发,身边陪伴一名文质彬彬的男子,衣着整洁简约,背对我的方向,坐姿稍显拘谨,他叉了一瓣橙子给许崇文,“您尝尝。”

许崇文很是高兴,“别只我,你也吃。你母亲爱吃橙子。”

男人说,“她爱吃吗。”

许崇文笃定,“爱吃,你不了解她口味吗。”

男人意兴阑珊,“颠沛流离,糊口温饱已是不易。”

许崇文干巴巴得咀嚼橙子,哑口无言。

男人又缓和,“都结束了。”

“不。”许崇文打断他,“没有结束,有什么不满,有什么怨气,你有资格。”

似曾相识的音色,似曾相识的背影,我往前走几步,当看清那个男人的样貌,我萌生一霎的错愕。

是江闻。

许崇文竟然如此匆忙把江闻从幕后扯到台前,幼子失而复得,我以为许崇文会万般珍视谨慎,藏都来不及,哪会推到明处任人宰割,我以为错了,许崇文不声不响地筹备,便是在家族得秘闻上决定破釜沉舟了,他不顾忌许柏承,不顾忌原配,不顾忌我,要为江闻母子正名。

许崇文叫来长子和幼子碰面,证明他不准备藏着掖着江闻的存在,只是该如何开场,如何认祖归宗的同时保障江闻平安,制衡长幼,他思虑这些而已。

我去往鑫城和金方盛周旋的数日内,许崇文重新收缴董事长大权,手持的股额脱水后激增到37%,他的增持压缩了我们所有未增持股东的股份,看来他对集团的风向胸有成竹,也就无所忌惮。可许柏承刚失利,梅尔悄无声息又进行一场天怒人怨的融资变更,此时草木皆兵的风口浪尖,许崇文委实心急了,恐怕要物极必反。

许崇文听到门口传来的对话,他停止和江闻交谈,慢条斯理饮着茶水,“回来了。”

我换上拖鞋,故作轻松的口吻解释,“崇文,我去一趟公司取资料,正好柏承加班,搭他的顺风车一道回家了。”

我余光发觉身后的许柏承迟迟未动,伫立在四四方方的玄关,他个子高,身姿魁梧挺拔,被灯影一照,空间狭窄又逼仄。

他在观察江闻,锋锐而犀利,扫视着他。

我装作不认识,走过去询问许崇文,“这位是?”

许崇文看着茶几上的香炉,没吭声。他等许柏承走到沙发前才开口,“柏承,我给你介绍一个人,江闻。”

江闻仰面,许柏承俯瞰,他们一坐一站,在一簇明亮的光柱下四目相视。

天色将晚,室内再明亮也逊色白昼,投射于两人面孔的橘色灯火显得斑驳昏暗。

许崇文又介绍许柏承,“我的长子,新闻周刊的常客,你应该见过他。”

江闻起身,主动伸出手,不卑不亢的腔调,“许柏承先生,海城著名的青年才俊,许董事长的爱子,我自然认得。”

许柏承对江闻态度非常疏离,他出于礼数,勉为其难握住他伸来的右手,“江先生,幸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