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8章(1 / 1)

我翘起二郎腿,“差点是吧。”我又补充,“我丈夫那关一过,另有三百万奉上,凑足一个数,您意下如何?”

赵康的面色青红交加,“血缘的真假,能瞒住一时,瞒不住一世。”他咬了咬牙,“许夫人,要是败露”

我安抚他,“自然我担责。赵组长受雇于梅尔,难听些,您无非是打工的,崇文是您短期的雇主,他找个不停,无休无止的,风声能藏得住吗?您速战速决,以我的要求为重,替他的名声着想,是我擅自做主导演这出大戏,崇文怪罪我,也万万不怪罪您,他何必闹得沸沸扬扬。”

赵康深吸气,“那我。”他像是下了多大的决心,“我听您的差遣。”

我拍手笑,“赵组长识时务者为俊杰,往后啊,我给您带带生意,上流人士,做亲子鉴定的比比皆是。他们对妻子情人都疑神疑鬼,酬劳也大方。凡是跟过我的,我不亏待。”

赵康视线定格在保鲜袋上,良久未动。

我和赵康达成共识后,匆匆离开法宁机构,坐上车等着崇恩平,尹正梧问我摆平了吗,我笑着说,“你以为呢。”

他也笑着,“您的表情,我就知道是摆平了。只是我好奇,您的血样是趁许总不备,窃取的吗?”

我心不在焉端详着道旁一株开败的桂树,树后的十字路亮起红灯,车海排成长龙,“取血,是容易的吗。许柏承平白无故被我破一道口子,他能不起疑吗。我犯不着冒险。”

尹正梧更奇怪了,“夫人能确保皆大欢喜的血样又从何而来呢。”

折腾半天我乏了,顺手点上一支烟,吸食了两口,手腕搭在窗框散着烟雾,“是真正的私生子的。”

他愕然,“棋局走到今天,一切尽在您的掌控中了。”

我从后视镜里,窥伺到一辆熟悉的白色奥迪,它缓缓驶来,停在街边,正对法宁鉴定中心的大门。

“崇恩平。”

男人摘了墨镜下车,尹正梧当即俯下身,避开崇恩平东张西望的目光,“他在看什么。”

我也后仰,以车壳遮挡自己身躯,“在寻找记者和企业同行。他替崇文办事,滴水不漏是他受器重的长处。赵康没骗我,崇文的确安排了心腹监工。崇文既然没打招呼,想来他没预料到我会生事。”

我心情大好,命令尹正梧,“先开回景河,我消失太久,崇文反而怀疑我了。”

傍晚六点钟我赶回公馆,上楼歇息了片刻,许崇文也下班到达家中,我听见汽车驶入的声响,急忙下楼迎接,他耳畔贴着一部手机,进门换鞋的过程还在讲电话,脚上一只皮鞋一只拖鞋,都顾不得换好。

他身型杵在玄关,紧绷着。

我也随之窒息。

我不确定赵康会否在关键时刻指认出卖我,金钱谈下的合作,可以被更丰厚的金钱取而代之,是没定数的。

我手心全是渗出的冷汗。

“没纰漏吗。”

那边答复,“绝无纰漏,化验前我调出相册里两份血样的照片,比对是没有替换的,化验期间我也寸步不离。”

“好。恩平,我很开心。”

崇恩平说,“许董,您开心就好。”

接听完电话的许崇文容光焕发,一霎犹如年轻了十岁,他一把搂住我,无比愉悦对我说,“林姝,出结果了。江闻确确实实是我的儿子。”

我刹那眉开眼笑,“崇文,恭喜你,皇天不负有心人,你终于得偿所愿。我虽然不是为许家生儿育女有功劳的贤妻,能尽绵力圆丈夫的遗憾,我也算称职。”

许崇文拥着我,他哽咽说,“林姝,我的儿子回来了。我盼了多年的儿子,他回来了。”

他眼泛泪光,我擦拭着他眼角,“瞧你,高兴成什么样了。江闻多像你啊,我初见他就确信一定是你的子嗣,我迫不及待将他带回海城,是希望你开心,可不是希望你激动犯病的。”

许崇文捧着我脸,重重地吻了我脸颊,“林姝,你是许家的功臣,是你寻回他。”

脸颊上粗糙的摩擦感,使我一愣,下意识抬头。

许崇文春风满面,像一夕间从古稀之年的老者蜕变成毛头小伙,浑身上下说不出的干劲和热情,他没发觉自己无意的出格举动不妥,沉浸在遗失的血脉被找回的喜悦中,“江闻的确是我的亲生骨肉。三十年了,三十年流离失所,苦了他了。”他无尽的惆怅和懊悔,“他母亲亡故,是我一生的遗憾。若是她在世,我倾尽全部来补偿他们母子,江闻对我的恨意会减轻许多,我现在的努力和给予,都于事无补了。”

倾尽全部。

许崇文倒不回避我,连这话都说了。看来我弄个赝品,是明智之举。否则以真品沈怀南的心计,撞上爱子心切的许崇文,忽悠他半壁江山,真绝非难事。许崇文虽然是金戈铁马的商场在历经大浪淘沙物竞天择的战役后所胜出的勇士,他一辈子都精明神武无懈可击,可终归是人,人的弱点,是有情义。许柏承同样不是无情,他无情又怎会为母亲的宿仇与生父剑拔弩张,不睦到这般田地。

一个能掐住许崇文情义最浓的儿子,在这场家族的战争中,他是我巨大的威胁,我这招偷梁换柱,实在是救了我,也救了棋局。

许崇文对私生子的内疚,对幼子急切的弥补,是头脑一热什么都敢给的。给到江闻手上,无异于到我手上,给到沈怀南手上,他不需要我了,当然就判我出局了,我预感沈怀南对待弃子的狠心,有过之无不及许柏承。我和许柏承尚且有旧情牵扯,要割舍也扒层皮,沈怀南和我的情分,随时都能弃之不顾。

我不露声色从他怀中挣脱出来,恢复了平静,“崇文,父子没有隔夜仇,江闻不是恨意,是生疏,他的记忆里并无你,他母亲”

许崇文叹息,“她不会教江闻忌恨我。她是一个温顺的南方女子。爱笑,不争不抢,弯弯的柳叶眉,她的丹凤眼生得最好。”

他沧桑的面容写满荒凉和落寞,“我辜负了她。”

我犹豫再三,没忍住说,“崇文,其实你也辜负了柏承的生母。”

许崇文看向我,他没想到一贯体贴驯服的我会指责他,神色瞬间转冷,“她?她霸道又毒辣,谁能辜负她,她不得善终是罪有应得。”

我抚着他后背顺气,“她是你的发妻,早年的梅尔仅仅是雏形,柏承的生母不惜代价与丈夫同甘共苦,将梅尔一寸寸扩大盘充,作为女人,她是无可挑剔的。你不爱她,与江闻的母亲有了江闻,那时柏承才两三岁,她保卫自己的家庭,拯救自己的婚姻,挽留孩子的父亲,她做法是偏激,但情有可原。天下女人,谁肯把丈夫拱手相让呢。我从前不理解她,后来柏承要迎娶宋幼卿,我理解了她。人是自私的,自私是排他的。崇文,你厌烦她强势,喜欢温情似水的女人,可若无柏承的生母,许家能拔地而起吗。江闻的生母温情似水,她能在商海做你的臂膀吗。原配有法律的罪过,法律制裁她,你顾虑家族的名声,私自逼她上绝路,你忘记她也有功劳,因罪过而否认她的功劳和付出,柏承才替自己的母亲不值,以致恨你入骨。”

许崇文的手背青筋暴起,他面色阴沉,没有回应我只言片语。

我试探着问,“当年,假如柏承的生母没有赶尽杀绝,你会离婚娶江闻的母亲吗。”

许崇文良久缄默不语。

在我要放弃深挖他的答案时,他说,“也许会。”

我没吭声。

男人在利用一个女人的铁石心肠上,总是让易动摇的女人寒心。

保姆从厨房走出,将一锅人参鸭汤摆在餐桌,“许董,夫人,用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