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许久才有反应,“我只当没听过。”
许崇文说罢回到书房,不多时灯光从门缝里渗出,传来翻阅文件的窸窸窣窣的动静。
我最后凝望院子里凋谢一地的残花,抬手熄灭了台灯。
周五早晨的八点钟,司机接许崇文去公司,他临走前到卧室嘱咐我别忘了杜太太有约。
我无比的贤惠体贴,亲自送他下楼,“崇文,你安心吧。你叮嘱的事,我哪次忘了。”
他坐进车厢,“有你我很安心。”
我合住后门,“老张,慢点开,崇文的平安第一。”
司机调节着暖风,“夫人,我会的。”
我目送许崇文的宾利拐出花坛,开出正门,直到看不见车尾了,我才走回客厅,用客厅的座机拨通杜太太的号码,她很快接听,张口便说,“许太太,我正等您的电话呢。”
凉七
我笑吟吟说,“实在疏忽了,我忙着安排崇文的早餐,怠慢了杜太太,您见谅。”
“哪里的话,我有求于您,您怠慢我没错处,而且您也没怠慢我。”
我懒洋洋得把玩电话线,“杜太太,您何事?”
“我昨晚联系了许董,他告知您了吗?”
保姆端了一盘水果,我用牙签叉了一块橙子瓣,小口吃着,“他透露,杜杜董事长提及与崇文合作。”
杜太太笑,“属实的。”
我诧异,“宏发与梅尔素无往来,项目的重叠也微乎其微,合作什么呢?”
杜太太解释说,“国贺新接了一单工程,是蒸汽电缆、船舶片、还有一些水上运输工具的原材料,梅尔主营船舶制造业,材料器具是不可或缺的一项。”
我饶有兴味,“看来,崇文和杜董事长是天意要合作了。”
她连声附和,“是呢是呢。许太太,我们不妨见面聊?”
我问了杜太太地址,很是偏远,我挂断和她的电话后,草草的洗漱化妆,便出发赶赴预定的茶坊。
我推门进入三楼的某一间包厢,杜太太正坐在藤椅上和茶艺师交流着茶道,她看见我进门,十分欢喜,“许太太,一路风尘仆仆,您口渴了吧。”
她递来一杯,“快尝尝。”
“抱歉,杜太太,我来迟了。”我一边脱掉风衣一边走过去,接过茶品尝,“是您泡的?”
她满怀期待,“茉莉花茶,合许太太的口味吗?”
我咂摸着滋味,“气候转冷,杜太太别见笑,我食欲大增,每日海鲜熏肉不离口,肠胃油腻得很,打算挤时间去医院调理下,您一杯回甘无穷的茶解了我燃眉之急,我得感谢您。”我举着杯子,“什么茉莉花茶啊,这叫及时雨。”
杜太太眉开眼笑,“许太太要托个男儿身,您最油嘴滑舌了。”
我由衷赞美她,“是杜太太着实精于茶道。”
她羞涩瞟着茶艺师,“哪是我啊,是这个小哥的手艺。”
许太太不再年轻的面容除了岁月的痕迹还晕染着不自然的红霞,我瞧了瞧清秀的茶艺师,又瞧了瞧杜太太,难怪她定在这般偏远的茶楼,敢情借机约我当幌子,私会她的小鲜肉,我没戳穿她的花花肠子,在对面坐下,“您带合同了吗。”
她全神贯注和茶艺师眉来眼去,没听清我问话,我咳嗽了声提醒她,“杜太太?”
她仓促回过神,“啊!许太太,我带了。约您的正事,我能不记脑子里吗。”
我整理着茶桌碍事的工具,留出空位放置合同,“杜董事长在商场蒸蒸日上,根源就是有贤内助。您事无巨细帮先生打理,我家崇文听说您代表杜董事长来谈判,大有要促成宏发与梅尔合作的美意,他对杜太太您可谓赞不绝口,一对比,我倒成了吃闲饭的无用女人。若非我们同是女眷,相处会自在些,崇文万万不会派我出面的,他啊,生怕我搞砸。”
“哎呀。”杜太太笑得合不拢嘴,“许太太是挖苦我,从前您自谦,我信您个三四分,毕竟我不了解您,了解后您再自谦,我就自惭形秽了。”
我抬眸看去,她又同那名茶艺师眉眼传情,我清了清嗓子,“宏发让利三成,是杜董事长的意思?”
杜太太说,“是国贺的意思。”
我在条款与她之间来回梭巡着,“我冒昧请教杜太太,宏发进货的成本是?”
她琢磨了几秒钟,“七百七十六万。”
我饮着茶水,“对方让利了几成呢?”
杜太太说,“对方只赚五十一万。”
我问,“是杜董事长的朋友了?”
“是当初的同学,经营了一家工厂。”
我翻来覆去审查着合同标注的条目,“不是囤积生锈的材料吧。杜太太,梅尔的轮船制作精良在业内有口皆碑,崇文也承接公家的生意,原材料作为第一道关卡,马虎不得。”
杜太太笃定说,“许太太,国贺以人格担保,他做奸商,也做不到梅尔的头上。”
三成的让利,许崇文预计有两成,竟还多出一成,利润过于庞大。
可合约上真的挑不出错漏。
我合上文件,“一言为定了。我回去后立即吩咐客户部敲定签约。”
杜太太喜出望外,“一言为定的,许太太。宏发能与梅尔合作,是我们国贺占便宜了。”
“何来占便宜一说,宏发梅尔互帮互助,宏发在蒲城人脉广阔,梅尔在海城无可匹敌,是强强联袂了。”
我们对话时,我意识到茶艺师始终没有离开的迹象,我隐约明白了情况,余光一扫浣洗室,“杜太太,我先失陪,去一趟洗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