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彪默不作声瞥了我一眼,扬长而去。
电梯一开一合,带走了傅彪,回廊完全寂静。
我整个人乏极了,用力揉着太阳穴,脑袋昏昏沉沉的,胃里也翻江倒害。几次要呕,在喉咙转了一圈又咽下。経
我对傅彪说人定胜天,可我从没胜天。反而是因果轮回里遭报应的一环。我爱许柏承醉生梦死,甘心做他控制父亲篡位逼宫的利器,报应不爽,我也陷入许崇文布下的困局。到头来,我深爱之人也防备我。
我从酒楼出来,在屋檐下等候去提车的李秘书,视线不经意掠过道旁泊着的银色宾利,我只觉眼熟,像许柏承的车,我正要确认车牌号,尹正梧从旋转门内追上我,他小声说,“许总在车里。”
我恍然大悟,果然是许柏承。
我拢着披肩,“崇文指派他接我吗。”
尹正梧否认,“怎会是许董,许总最多疑,指派他接您未免太刻意创造时机,而且目前并无许董不方便过问的消息,需要您从许总那里探知情报。他自然不会无缘无故创造这个时机。”
我笑了笑,“他近期对我很温柔,很呵护,仿佛回到四年前。我不太适应他的转变,我习惯了他利用我,献祭我,指使我。尹经理,你说人的本性是否都犯贱。遇到能让自己犯贱的那个人,豁出所有悲欢去讨好,付出。而被讨好的那个人,理所应当享用她的付出。多了,他认为是自己调教得好,少了,他认为她背叛,她失贞。在情感中占据上风的那个人,从不认为自己有错,从不怜悯别人。直到他有朝一日,觉察她在远离,在崩溃的边缘徘徊,他还舍不得遗弃自己精心培养的武器,于是再想方设法运用她最在意的,最沉沦的东西,一招致命,补救她的离心,挽回她的失望。”
尹正梧聆听完,他问,“夫人怀疑许总的转变别有用心吗?”
我沉默着,驻足在原地沉默了许久,旋即迈下台阶,朝那辆车跑去。
我没立刻上车,我徘徊在雨中十分警惕环顾着四周,耐心等待路人和部分聚集的宾客都散去,司机瞅准空隙鸣笛示意我,我迅速拉开后门,“柏承!”我欢欣雀跃扑进他怀中,像奶猫儿蹭着他手掌撒欢儿,“你怎么来了。路过吗?”
他很受用我的娇憨,抚摸着我头发柔声说,“路过。”
我赌气,“真路过?”
他反问,“不然呢?专程前来吗。我不闲。”
我抓住他手,张嘴就咬,咬得不轻,咬出两排红彤彤的鲜活牙印,“你太可恶了。来都来了,偏要堵心我。”
许柏承无奈瞧着牙印,“小狗牙。都二十六岁了,牙还长吗。”
我龇牙,“喏,又白又小又整齐。”
他眼眸含笑,“又黄又大又歪曲。”
“哎呀!”我烦躁趴在他膝上,“你烦不烦啊。我可喝了不少酒,谁惹了我,我会打人的。”
他拦腰拥着我,将我扣在胸膛,“要打我吗?”
我依偎着他,也晃晃悠悠的,“你怕不怕?”
他笑着说,“怕。不过你猜对了,我就是专程接你的。”
我勉为其难消停,“我很意外。”
他含着的笑又加深一重,“高兴吗。”
我吮着他喉结,“高兴啊。”
“还有更高兴的。”许柏承欠身从副驾驶位拎起一盒糕点,“你爱吃的糯米糖糕。”
我顿时眉开眼笑,一把揽入怀里,生怕他抢了似的,“许总百忙中抽空买糕点喂我,我感恩戴德!”
他捏了捏我鼻尖,“感什么恩戴什么德,胡言乱语的。喝了多少酒,撒酒疯吗。”
我委实饿了,十来杯洋酒在空荡荡的肠子里来回逛荡,不乏沈怀南灌我饮下的高度数洋酒,胃壁火辣辣的,我早就扛不住,我大口吞着糕点。眨眼的工夫就吞了半盒,许柏承制止我要吃剩下半盒的企图,“足够解饿了,再吃会腹胀的。”
我嘟囔着,“我还饿嘛。”
“回家喝碗粥。”
“我不。”我往嘴里塞,许柏承掰开我下颚,又迫使我吐出,“不可以。”
我大哭着,“你坏。你欺负我,五年前你欺负我,五年后我都当你后妈了你还欺负我,许柏承,你对你妈不孝!”
司机在前方猝然失笑。
许柏承严肃呵斥我,“老实坐好。”
他用一块热毛擦拭我的脸,我仍旧不安分挣扎着,他摁住我,我再挣脱,像是和他较劲,极度的刁蛮,当那块毛巾捂住我腮帮,我大喊烫!烫伤我了!
许柏承贴在自己的皮肤试了试温度,根本不烫,只六七分热而已。他识破我故意和他对着干,故意任性撒泼,他强制我不许动,我瘪嘴,吧嗒吧嗒掉眼泪。
车厢昏暗,他没看清我的泪,只感觉到我委屈啜泣,他力道轻缓了很多,哭笑不得的语气,“小东西,就折腾我来劲。”
我更委屈了,“我没招惹你,是你作弄我,你报复我。”
我醉得一塌糊涂,软趴趴拴着他脖子,他托住我屁股,防止我跌倒,“我报复你什么。”
我哭得伤心欲绝,“报复我隐瞒你。”
“哦?”他似笑非笑,“你隐瞒我了吗。”
我小心翼翼点头,“隐瞒了。”
许柏承端详着我,他幽深的瞳孔是一片沉寂,“乖,告诉我,隐瞒什么。”
“许崇文发现我们有旧情了。”
他一言不发。
我又说,“他威胁我,威胁我听他话。我假装同意,可柏承,我是骗他的,我担心他不要我了,我不能失去。”
许柏承眯着眼,“不能失去什么。”
我咯咯笑,眼神也涣散,“不能失去许崇文啊,我失去了他,你会嫌弃我废物的,你会爱一个废物吗?紧接着我就会失去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