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崇文的眉头没舒展。
我故作纳闷,“不合理吗。”
他望了我一眼,“我忘了普及商界的关系网,不怨你。”
“崇文。”我打断他,“无须你普及,我都调研了,还记录了详细的笔记。”
许崇文很意外,“笔记?”
我拉开抽屉,将本子交付他,他从头至尾阅读着,“是挺详细。”
“我晓得傅彪和杜国贺是势同水火,每逢场合上相会,超过五十米相安无事,小于十米,就剑拔弩张,很难和谐。”
许崇文看着我,“明知他们双方碍眼,你什么意思。”
我托腮笑,“制造机会,让二虎相斗,出丑掐架啊。”
他掂量着本子,在那沉思。
许久,他提醒我,“别闹大了。”
我说,“你放心。傅彪的麻烦,我会一环环为你拆开。”
许崇文默不作声继续看,尹正梧在这时打来电话,我划掉,他又发短信征询我:夫人,还变动吗。
我回短讯:按单子上的部署,一一照做。
“杜国贺与傅彪,不变动吗?”
“崇文允准了。”
我这五个字输出,尹正梧的回音便石沉大海了。
他担心自己会连带责任,许崇文能包容我,不会包容失误的下属。
宾客入住的第一晚,尹正梧告诉我一切无虞,到第二晚,傅彪的套房里有些杂音,他问我要不要调取摄像。
我说不要。
许柏承没有入场的资格,他委派了李秘书跟随我,我知道他的意图,默认了李秘书随行。周六清晨我让李秘书送我去酒店,途中我接到邹太太来电,她很喜悦,“许太太,我那件事没捅到老邹的耳朵里。”
我一头雾水,“您哪件事?”
“哦呦,许太太,要死啦。”她腔调窘迫,“你健忘啊,百达丽。”
我哭笑不得,“邹太太,天呐。您还成日惶恐吗?都过去式了,谁非要死咬您一介妇人呢。”
邹太太说,“傅彪不是省油的灯啊。”
邹太太的嗓门太大,李秘书听个七七八八,他从后视镜内偷窥着我,我移开视线,压低声,“他不是省油的灯,却也没必要同您耗他的油。您踏实过日子吧。邹董事是好男人,您也收敛下,别东窗事发时追悔莫及。我要是深爱一个男人,他待我也好,我只求他万事大吉,得偿所愿,飞蛾扑火我在所不惜。邹太太,说实话,我是不理解您在会所玩乐的心理的。”
邹太太被我搞得晕头转向,“许太太?”她清了清嗓子,“坐山观虎斗。”
我一脸平静,“鸭子光溜溜。”
我替邹太太在会馆打掩护的暗号,只我们自己知道,没有外泄过。
她说,“许太太,我以为您被绑架了,给我提示呢。您今日云山雾罩的,是不方便讲话?”
李秘书又从后视镜瞧我,我说,“烤鸭好吃,卤水鸭我吃到鸭毛,就戒了,您没事,咱就改日再聊。”
她喊住我,“许太太,听老邹说,您要出席晚宴的。是许董首次放权给您,您可好不风光啊。”
我一笑,“崇文信任。”
她很官方,“祝贺您旗开得胜了。”
我也官方,“借邹太太吉言。”
宾利在行驶过两条路口后,停在酒店的红毯上,李秘书服侍我下车,三丈开外聚集着不少人,乱糟糟的,我驻足凝眸,“什么情况。”
李秘书指派一名保镖去打探,很快保镖来复命,“有人打架。”
我面无表情,“是宏发的杜董事长和傅彪吗。”
保镖说,“是他们。”
我笑而不语,果真不出我所料。
我踮脚,兴致勃勃张望金碧辉煌的大厅,厅内的喷泉池水柱交叉错落,遮住了混乱的现场,仔细看,不难看到一南一北相对的中年男人在唾骂,争执得愈演愈烈,杜董事长西装革履,傅彪是老样子,昂贵花哨的褂子,大墨镜,墨镜在推搡中被杜董事长撅折了一支镜腿。
我憋笑,“真热闹啊。”
李秘书说,“夫人,要请示许董处理吗?”
我瞪他,“崇文很闲吗?小事也叨扰他,我承办宴会的衣食住行就像考试,学生呈上的答卷不合格,老师会失望的。崇文责备我,我在梅尔还能立足吗。梅尔董事局、海城的商界会怎样评价,许董事长的夫人懦弱,自己惹出的烂摊子都无能圆场。”
保安和礼仪小姐都分散在两侧观望,没谁主动掺和,几名各家企业的高层在劝架,可收效甚微,我靠着车门,嗑瓜子冷眼旁观,在他们最不可调和的阶段,我佯装着急冲了上去,阻拦他们肢体的冲突,扮演和事佬,“这是发生什么了?傅老板,杜董?众目睽睽的,二位老板何苦不顾形象了?”
杜董事长几近癫狂指着傅彪的鼻子怒骂,“你这个下三滥货色,你也配太岁头上动土?你老子没教你,亏心要夹着尾巴做人吗。”
“太岁?”傅彪保留体面,勉强没有像杜董事长疯子般的嘶吼,“你是太岁?我不配,你是什么好货?”
他们又面红耳赤交手,我后背扛了一拳头,忍痛横在中间,誓死分开了杀红眼的两人,“杜董事长!我的疏忽,我事先没考察清楚,我是初次替崇文料理公事,梅尔对内,我犯错他能包涵我,宴会对外,但凡有风吹草动的,我不好收场了。您不知者不怪,我向您赔罪。您与傅老板大庭在广众下撕破脸,同僚议论如沸于您的口碑也不利,您是不是赏我个薄面,我亲自送您上楼?您想住哪间,我来调试。”
我终究是梅尔名正言顺的老板娘,梅尔财大气粗,规模在省内都首屈一指,杜董事长权衡再三,不敢太忤逆我,造成我下不来台,也损害许崇文的气派,他咽下这口气,“许夫人,我是给您面子。”
我忙不迭附和,“杜董,我记您恩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