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头疼,“宋先生住哪啊。”
司机说,“住河东郡的别墅区。”
真邪门儿了,我撞了宋世忱的座驾两次,都在和平郡,他住河东郡倒是往和平郡跑得勤快,我揉着太阳穴,“宋氏破产了?”
司机拍打摩托车后座,“我们先生爱玩赛车,这辆摩托是国外订购的,七十多万。”
宋世忱的纨绔我有耳闻,据传他在外省买下一艘过亿的游艇送一个跟了他区区半月的女伴做礼物,他老子为几千万的利润与萨普寸步不让,不惜让未来的女婿在其中为难,败家儿子一场风花雪月就轻松搭上了。
我莫名好笑,给司机名片,“周二,我去公司开会,你来七楼董事办找我赔偿。”
司机接过名片,“许夫人,您的车技还是少上路。”
我没搭理他,他推着摩托车让道,我解决完事故,倏而发觉电话还通着,我立马从副驾驶位拾起,“喂,尹经理。”
尹正梧哭笑不得,“要预约4S店吗?”
“不用。我车没事。”我调头并道,混入车流之中,“阑城居民楼的地址你稍候发我信箱。等不着目标就撤,别大肆走访,无功不碍事,千万别有过,崇文会怪罪你们打草惊蛇的。另外崇文交待你的差事,你务必保密,柏承以为你是他的人,往后问起你什么消息,你适当放些没多大用处的口风,省得惹他怀疑。”
尹正梧说明白。
我火速赶到皇宫酒店,把车钥匙扔给负责泊车的保安,乘坐电梯抵达三楼,我寻找3012门牌号,找到的同时我被藏匿在墙角暴露了一半的红棕色皮鞋所吸引,我略微后仰,越过墙壁看向那双鞋的主人。
男人倚着消防栓,吸食一支香烟,竖版条纹的运动衫和一条铅笔裤,愈发衬托他的挺拔清瘦。
他不声不响,犹如一樽完美无瑕的雕塑。
我见过沈怀南在法庭上侃侃而谈的气度,淡泊倨傲,临危不乱。我也见过他月下泛舟的洒脱,风华绰约,玉树迢迢,他那样多的面孔,那样极端的秉性,那样捉摸不透的神秘,他能驾驭一切与许柏承相反的形容。
许柏承的野心明目张胆,他不骗天下人。沈怀南的野心在人前不显山不露水,是一颗安静复杂的洋葱,一层又一层,一瓣又一瓣,探究他的眼睛被辣得难以坚持,匆匆放弃。
许柏承阴翳霸道,沈怀南端正高洁。
许柏承凌厉,沈怀南和煦。
这世上好看的皮囊,往往都包藏毒辣的祸心,在明在暗都无妨,它越黑暗,越不着痕迹,越肆无忌惮,越诱人。
我凝望他良久,过道中消毒水的刺鼻气味被排风管的一缕风吹散,恣意弥漫,也漫过他光洁饱满的额头,楼梯口的天窗一簇墨绿色的树叶洒下浅浅的阴影,时明时灭,恍若十剎苦海的梦境,晦涩,潦倒,空旷,是慈悲伪善的天光尽头,最堕落的轮回。
沈怀南眉眼被幽暗的灯光遮得模糊不清,他没任何反应,对我的出现置若罔闻,我也没开口叫他,捡起铁箱边缘他提前放置的备用房卡,刷开了房门。
屋内的男人和女人正欢愉,此起彼伏的粗重喘息声从门缝渗出,我有条不紊翻出柜子里的拖鞋,换下自己的高跟鞋,穿梭过小型吧台,步子极轻进入卧室。十平米的屋子里地板到处是污秽狼藉,有男子肥大的内衣,有美国黑金的药盒,以及数小时前用过的腌臜的套,交织遍布,蔓延到床榻。
我不紧不慢焚上一根烟,像观看一部大片一般津津有味,女人在被筒里由下到上蠕动,被角滑到靠窗的一旁,她要扯回,余光不经意扫过门口,她用力推搡男人,“郑老板。”
郑培恩在静待冲刺,他无暇顾及女人的召唤,一味按住她的头,使劲往胯下按,女人挣扎着,“郑老板,有人!”
郑培恩顿时一激灵,澎湃的情趣也烟消云散,他钻出被子,同近在咫尺的我四目相视,前一秒还沉浸在不知今夕何年的快感,猩红苍老的瞳孔都隐约涣散开,像快死了似的,这一秒倒老实了,我等了他三四分钟,等到郑培恩从不可置信的震撼中清醒一些,“许夫人?”
我莞尔,“郑董事,升上天堂的紧要关头还认得我,实属我的荣幸。”
我不禁感慨,“我为您准备的礼物,还可口吗。”
我慢条斯理掀开被子的一角,他急忙摁住,我连连咂舌,“这一周的夜晚都无风无雨繁星璀璨,良辰美景是应该物尽其用,否则辜负了您宝刀未老,委实可惜。不瞒郑董事,三日前我精心筹备这场戏,一边在院子里荡秋千一边绞尽脑汁,我立誓非要郑董事尽享鱼水之欢聊表我的诚意,我想到了美人。英雄难过美人关啊,历史上的常胜将军攻无不克,有哪个打了一辈子光棍啊,都拥着女人睡在坟墓里了。”
我抖落滑到地上的棉被,“才貌双全的良家美人,我一时搜集不来,烟花柳巷的头牌还请郑董事别嫌弃,您笑纳。”我俯下身,他仓皇退后,可退无可退,他腰椎顶着一堵冷冰冰的墙,“我料想郑董事是不嫌弃的,我最得力的幕僚亲自挑选的猎物,但凡好色的男人,都入得了眼。只是活色生香纵然妙不可言,郑董事却要付出代价享用啊。”
直到此时郑培恩才彻底醒悟,我出手坑了他。
场面上的一代二代玩女人很谨慎,尤为戒备同僚冷不丁放出的暗箭,譬如录音,摄像,和来历不明的女人,郑培恩也不例外,因此我才委托沈怀南经手办这件事,若是我设下红唇陷阱,郑培恩未必会自投罗网进我的局。
“幕僚。谁是你的幕僚。”
我摇头,“我的幕僚,做事利索,郑董事怎会识破呢。您识破了,能有这副春水激荡的景致吗。”
郑培恩无比警惕张望我身后,我原地转了个圈,最大限度让他一览无余,“您看什么?看捉奸在床的郑太太有无跟来吗。您多虑了,我不做赶尽杀绝的事,将您逼上穷途末路于我有什么好处呢。在许崇文身边混得如鱼得水的女人,还没这点眼力见吗。您和红颜知己把酒言欢,即便郑太太在隔壁,我也懒得多嘴。”
他面色铁青,咬着后槽牙,“我喝醉了,着了别人的道,上了床也神志不清,发生什么不知者无罪。”
我未揭穿他的推脱,不慌不忙甩着皮包砸上去,隔着被子正中他裤裆,他一哆嗦,我挑眉笑,“醉得一塌糊涂,这玩意硬不起来,您说呢?郑董事。温香软玉就算是毒药,馋嘴的男人知晓了不也照样吞吗。架不住侥幸啊,我嫁崇文前也非未经人事,男人这把劣根性,我是门儿清的。”
我在沙发处落座,翘起二郎腿,“我道听途说,郑董事的夫人是女中豪杰,外人钦佩您白手起家,在宋氏爬到第二股东的职务,实际夫人的娘家可出力了。您啊,是响当当的吃软饭的。”
我划开手机屏幕,调出邮箱里的一封邮件,“郑董事和夫人签署了婚前协议,您名下是零资产,您出轨坐实,要净身出户的,可有此事啊?”
我向下拉,拉到签名处,“郑董事的隶书落笔不羁,见字窥人,您是有大志向的,一晌贪欢造成净身出户的悲剧,您半辈子的好名声,亏得慌了。”
郑培恩被接二连三炸响的炮弹轰得心惊肉跳,“你从哪拿到的协议书。”
我避而不答,慵懒得哈欠连天,“郑董事,穿上衣服,咱聊聊吧。”
我使了个眼色,女人抓起枕畔的裙子裹住自己屁股,她下床朝我走来,我撕了一张支票,她打眼看数字,笑嘻嘻说,“多谢许夫人,以后有生意,您常关照我。他们这类男人,脱了裤子拉什么屎,我一清二楚。”
我亏待不了她,君子讲义气,女人不讲,尤其是凭借花花绿绿功夫吃饭的女人,我肯放血,是出于打点好后患,封堵她的嘴,酬劳不填饱她的肚子,后患无穷。
我笑了,“会关照你的。”
女人很高兴,她二话不说离开房间,还顺势替我合住了门。
屋里只剩我和郑培恩两人时,我心情大好,我坐在沙发上,他躺在床中央,温温吞吞在被窝里耗着,我不急不躁,拧开一瓶没开封过的纯净水喝着,他被我打击得头晕脑涨,几度要爬起,又踉跄栽回,“许夫人。”
“哎!”我痛快答应他,“郑董事。找不到裤子吗?”
我起身溜达着,从地毯上捡起他的西裤,挑在指上观赏,“看来郑董事战况激烈,您瞧”我举着,“裤链都坏了,您出门露着裤衩多让人看笑话呀。传到您夫人耳朵里,再气出个好歹。”
污言秽语伤人颜面,我偏生是百般体恤他的处境,可字字句句都臊他,郑培恩将被子没盖住的脚都缩了回去。
我格外体贴为他出谋划策,“我给您秘书打个电话,送一条新的来?我不晓得您尺码,买大了买小了,您提上不合适,白糟践了好布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