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连忙闭紧双眼,克制住内心的痛苦。家人在他耳边发出凄厉嘶吼,桀桀质问,“何日能报仇!何日能报仇!”
十七年光阴,未曾停过一刻寻找凶手。可当年那人像是凭空蒸发,这些年在公安系统工作,排查遍所有嫌疑人都没有找到真正的凶手!
全家六口人命像座大山,时时刻刻将他压得喘不过气来。
独活人世,家人死不瞑目不得安息,生者每一日都不曾感受真正的快乐。
他还活着,只有一个目的,誓报灭门之仇,不死不休!
“爸,妈,楠楠,等我。”
“了结完一切,阿骞就去找你们。”
现在,还有一个人在等着他……
冰冷的梦境逐渐消散,身旁的温暖真真切切。
“原来骞哥是梦到了家人。”她轻柔安抚,感受到繁鹤骞的情绪渐渐平静。
灭门之痛有多凄苦她无法想象,只能用爱意一点点唤醒他。
“说来我这几天的梦境也十分离奇。竟然和你在黑龙河水底被吸入黑洞,还附在一只碗上。”
他的意识逐渐恢复清明,渴盼地紧紧攥着她的手,“我们有相同的经历。”
“所以那些都是真的!不是假的!对不对?”他的情绪忽然异常激动,期盼从她那里得到灵魂存在的印证。
“我看到了家人,他们就在身边,这么多年一直在我身边!岫岫你有看到吗?有看到我的家人吗?”
她心疼地抱住他,“这些都只是幻觉。我在梦里并没有看见你的家人。骞哥不要再想了,那只是梦境。”
“他们就在我身边…一直都在…怪我没能找到凶手为他们报仇…十七年原来一直都在我身边。”
“灵魂是存在的,灵魂是存在的。”他激动地喃喃自语,陷入了自我意识的迷乱之中。
灵魂真实存在吗?
这个熟悉的问题在三天之前她也问过。忽然很能与之感同身受。在梦境里她看到了过世的官麒麟,繁鹤骞也看到了家人。
对亲人无法释怀的极致痛苦和思念,会让人迷失方向,分不清现实与幻觉。这一瞬间,突然就悟到了鹿远那天说的话。
这一次,却是轮到她来劝解梦中人。
“灵魂是众生意识的汇聚。你牵挂它,它就在。一直执迷自囿,它也会始终纠缠。”
繁鹤骞沉默地看向窗外,黑龙峪此时已经浓雾缭绕天昏地暗。
这股黑烟,我也见过。”他回忆起似真似幻的梦境,投入河中后被怨灵侵占躯体,魂魄被河底的黑洞吸附入内。
而黑洞中,有着不计其数的陈年尸体。男女老少、士兵、军官,具具尸身在水中立浮,男子前倾,女子后仰……黑洞中耸立着数根溶柱,重重铁捆束着一个巨型尸壳,似人非人,似兽非兽。
与此同时,项目部外传出一声声惊惧呼叫。
“有东西从水里钻出来了!”
“这是什么怪物?”
“快跑!快跑!涨潮了!”
听到动静,她冲出项目部看去。整个黑龙峪上方黑气冲天,加上暴风雪天气十分恶劣,拳头大的冰雹顷刻间砸落而下,激得人群四处躲避。
黑龙潭湖面上黑雾浓重,一团黑影快速移动,自水面破出,向岸上的人群袭击而去。
那团黑影移动之时,双腿直立无法弯曲,僵硬地在陆地上飞弹。
“听吾诏令,十八寨子民一律回避!”苗王挥舞着龙头杖,当地苗民们纷纷往黑龙峪两侧的山上躲去,隐在树林里窥探潭中动静。
黑雾弥漫,那道僵直的影子在黑气的遮掩下行踪若隐若现。而潜队调度中心里,连接潜水队员的通讯设备正在响起警报,18人的生命体征状态不稳,俱在水下遭遇了严重袭击。
此时已经黑气蔽日,郎朗白天变成昏暗黑夜。围观人群向四周山林分散,一时之间潭面上只剩下潜队成员、崔檎郑鹤尧、苗王和易居道长师徒。
她向潭边跑过来,十分焦急地看向潭中方向。“斯瑞克怎么样了?他们返程没有?”老阿姨稳-定更
郑鹤尧和崔檎两人一直在潭边镇守,见到她来,下意识把她拉到身边。
“三队人都在返程路上,只有斯瑞克还在底下。”崔檎给她打开了水底的最新情况。
显示器那边大片尖喙鱼群从地堑豁口冲出穴外,阵阵水波冲击着豁口外固定在岩石上的探测器。
“猜猜他在底下发现了什么。”崔檎将播放进度调整到十分钟之前。
显示屏上模糊映出了地堑内的画面。一具具陈年腐尸立浮在水中,周身缠绕着水草,来往鱼群用尖喙疯狂啄食腐尸身上的血肉。
斯瑞克在具具尸丛中游移,狭窄的地堑之内竟然有上百具浮尸。更诡异的是,腐尸群里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像是误闯进古老秘术中的水下大型殉葬坑。
这些尸身周身泛白,身上穿着当地苗民的粗布衣服,衣料早已泡浮沤烂,显然已经沉水多年。
而在最外层的苗人尸首之后,矗立着若干溶岩石柱,每根石柱上栓有大腿粗的铁,一圈圈绕在石柱之上,仿佛是用来捆住什么东西。
穿过巨大的铁石柱阵,眼前的景象更令人震惊。
地堑之内还有大批日本士兵的尸首,穿着土褐色军装,泡浮在地堑内最中心的水域。
“这是怎么回事?水下怎么会有日本人的尸体?”
云出岫吃了一惊,原本见着上百具当地苗民的尸首已经足以令人惊惧,可谁知道其内还有日本兵的尸体。
那些尸首被缠在石柱之上用铁捆绑,像是在禁锢躯壳灵魂,可石柱又被拥立在地堑最核心,更像是众星捧月,拱卫着某种神秘信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