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拉斯维加斯,他们是领过结婚登记,在教堂对着神父发过誓的。
司柏晟突然想,如果是十八岁的陶渐昀,只怕会找出那张没有法律意义,却有纪念意义的结婚证书甩到他脸上,指着他鼻子骂他,说他犯重婚罪。
十年过去,陶渐昀变了很多,司柏晟也不再像十八岁,可大脑那一瞬间的跑偏,让司柏晟决定,回家后把那张证书找出来,再哄哄陶渐昀,和他说说好话,谈谈心。
总归,等公司的变动结束,约定的一年合约婚姻时间过去,给父母一个孩子交差,他就会和程玉倾离婚,陶渐昀想要一个稳定的选择,又喜欢雪,他们便移民去挪威,在那里领有法律意义的结婚证书。
回到家,天色已经很暗,司柏晟下了车抬头,却没看见楼上熟悉位置总会亮着的灯光。
才九点不到,阿昀就已经睡了吗?还是他去了实验室?
司柏晟心头那阵莫名的不安又生了出来,他走上楼,打开家门。
屋子里还是熟悉的模样,他和陶渐昀情侣款的马克杯仍然放在桌上,司柏晟找了一圈。陶渐昀不在家。
他在沙发上坐下,拿出手机给陶渐昀打电话。
陶渐昀的铃声自从大学以来就没有换过,是一首他们都很喜欢的,王菲的歌。
“不给我的我不要,不爱我的我不爱,一天一个未来……”
与此同时,有一架飞机在窗外划过天边。
第九章
打了好几通电话,陶渐昀一个也没有接,司柏晟一下就恼火起来。
陶渐昀又开始了?他还以为安安分分一两天,陶渐昀终于接受了,不再闹着给他添堵了,结果是在背后给他准备这一下憋个大招?
司柏晟愤怒地一甩手,手机从他手中飞出去,狠狠摔在地上,零件都被摔得四散开来,不成样子,他犹不解气,起身就踹翻面前的木制茶几,重物翻滚在地上,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上面摆着的所有东西,都散落一地。
过了许久,司柏晟才好不容易冷静下来些许,一看地上,新买的,要给陶渐昀做生日礼物,他心心念念好久的那一台索尼黑胶唱片机一半被压在了梨花木的茶几底下,已经扭曲得不成样子了。
司柏晟的心陡然落了一拍,这些天陶渐昀那些微妙的不对劲突然在他脑海中涌现出来,今天下午在那家粤菜馆里,他甩开陶渐昀时,对方递来的那温和又决绝的一眼,叫他升起些不详的预感,心尖发痛,腿上一软。
他什么都不知道吗?不是的,和陶渐昀同样从清北毕业,司柏晟不是个傻子,他并不是什么都没发现,他只是仗着陶渐昀爱他,仗着他们的十数年来的感情肆意妄为,他没有给陶渐昀选择,他一直在逼他的阿昀接受。
可日夜相处十年,陶渐昀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司柏晟还不知道吗?
大学里有个室友曾经评论他们两个,一个是沉默的倔驴,另一个是温和的倔驴,怎么不算天生一对,爱起来惊天动地,万一不爱了,只怕也要天翻地覆。
那时候,司柏晟只对“天生一对”四个字洋洋得意,而忽视了其他所有一切。
司柏晟后知后觉,至今为止,陶渐昀那些压抑在细节里的沉默与痛苦,他其实都品尝注意到了,只是他走在这条爱的漫长道路上太久,也已经走神太久,并没有往心里头放。
司柏晟想,他必须找到陶渐昀,这一次,他不能冲他发怒,一定、一定要好好哄他。
他给助理拨通了电话:“查查监控,看陶渐昀又跑到哪里去了。”
说完,他挂断了电话,起身出门,去了陶渐昀在学校里的实验室,他先前常到学校里来接陶渐昀,车牌号早就在门卫处登记了,进得很顺利。
司柏晟看着门卫室前读车牌的电子屏,有一瞬间的恍惚,直到他现在再次来到这里,他才感受到,自己已经许久没有到学校来接陶渐昀了。
上一次司柏晟接陶渐昀回家是什么时候?一个月前?还是一年前?那些落在生活里边边角角的习惯和爱,不知不觉消失时,总是叫人难以察觉。
化学实验室里没关门,还有学生在准备熬夜做实验,司柏晟在外面敲了敲门,问:“见过你们的陶渐昀陶教授吗?”
学生们面面相觑,摇了摇头,欲言又止。
司柏晟正打算去陶渐昀的办公室,转过身,就看见一张有点熟悉的脸。
是和陶渐昀关系不错的同事,他很久以前来接陶渐昀,和对方打过一次照面。
那同事也看见了他,露出个诧异的表情:“你是陶副教授,陶渐昀的爱人吗?”
第十章
司柏晟也没想到,陶渐昀在学校里,也那样坦荡的介绍两人的关系,司柏晟已经很久没有那样介绍过陶渐昀,更是在准备结婚,不免犹豫了一下。
他本不想应下,打个圆场过去,可对上那位同事的眼神,还是鬼使神差地点点头,承认了。
“我是,司柏晟,你好。你们关系不错?下次可以一起吃饭。”
同事的表情更加诧异了:“陶副教授不是已经辞职了吗?他准备要出国去研究所工作。”
这句话像一声雷鸣一样,几乎是在司柏晟耳边炸响的,他有那么几秒,甚至恍惚以为自己听不懂话:“什么?”
“陶渐昀要出国?他要去哪里?”
同事摇了摇头,抬起手腕看了下时间:“这个我倒是不知道,半个月前,陶教授就提了离职,只说有研究所邀请他,也不知道在哪儿,待遇怎么样。”
“陶教授这段时间都有点神思不属的,散伙饭都没吃,交接完工作就走了,挺急的样子。”
“他的航班,好像就在这两天?不是今天,就是明天。”
“你既然是他爱人,你怎么会不知道?”
司柏晟脸色大变,一瞬间感觉头晕目眩,这半天以来,始终吊在半空中不上不下的心脏,终于砰然一下落地,只叫他手脚发软。
半个月前,正是陶渐昀在书房,发现了他和程玉倾的结婚请柬的时候。
他的脸色实在难看,同事见他这幅样子,不做声了,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更何况陶渐昀和司柏晟两个男人谈恋爱,更难,局外人总是不好说话的。
司柏晟转头就走,坐上自己的车,正准备关门,从横中伸出一只手,抓住了车门的边沿。
程玉倾不知道从哪儿冒了出来,问:“你要去哪?下午不是要陪我去试婚纱吗?”
司柏晟冷着脸,将她的手甩开:“我有急事,别碍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