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青砚看清海报上的女孩,微微失神后笑了。生日宴的主人公飞扬着绿色长发,几分钟前在他眼皮底下逃走了。

礼物没能直接交到她手上,贺青砚想对她的父亲说声抱歉,是他姗姗来迟。

但冯炳却抢先开口说,“不好意思,一不留神她就跑了,应该让她向你问好的。”

贺青砚听闻,微不可查地皱眉。他常年主管政法工作,轻易察觉人们的弦外之音。

摩托的轰鸣是很扎耳的,她的模样也惹人注目。“一不留神”意味着,生日宴的主角不曾被持续关注,才会让她找到空档,从拥挤的成人礼上逃走。

“不怪她,是我来晚了。”贺青砚淡声答。

他看向场内的宾客,除了摩托上的男孩,再没有与她年龄相近的。冯家唯一的小儿子,比冯露薇小10个月,被几名妇人团团围着,语调听起来是嘘寒问暖,看上去他才是宴会的主角。

幸好她逃跑了,贺青砚心里想着,若是为了等他捱到现在,他更要觉得于心有愧了。

可惜没机会问她,是否喜欢蝴蝶吊坠。

后来意外撞见她戴这条项链,是在一个极不美好的巧合下,日子大约是她来颐市念书的第一个月。贺青砚偶然来到她的卧室门口,看到粉色蝴蝶,在玫瑰金链条上滑动,坠到她后背摇摇晃晃。

那次极不美好的巧合里,在女孩身上,贺青砚只看见这枚吊坠。她一丝不挂的身体背对房门,皮肤呈现温润粉白釉色,两块蝴蝶骨因用力微微凸起,像一只小小的、即将振翅的白凤蝶,渗出的汗珠是她熠熠生辉的鳞粉。

少女的低吟融进秋天的落叶,融进卧室房门风帘的缝隙,澄黄的午后阳光筛成无数颗跳跃的光斑,蒙在他轻微波动的脸上。

那天阳光明媚,落入室内的光却很暗,暗到他几乎感受不到自己的存在。

他目睹一个女孩自我破茧的时刻,她将一截粉色硅胶棍状物缓缓塞入腿心,双腿因异物入侵而蜷缩,正巧露出她可怜的阴道口,两瓣晶莹的肉唇微微张开,吃力吞纳冰冷的棍状物,随她羽毛般的叹息而瑟缩。

那里已经肿了,充血成淫靡的深红色,像花园里疾风骤雨揉乱的花。她没有章法的动作节奏,无异于拿着匕首捅伤自己,换取痛苦而短暂的愉悦。

贺青砚悄无声息后退,脸色黑得很难看。

在他调任的城市,被迫填报志愿的女孩,戴着他送的项链,躺在水粉色缎面床单上,像餐盘载着一块融化的奶油。

太多的巧合重叠在一起,还能称之为巧合吗?他厌恶这样的把戏,不止一次遭遇这类算计,走出大门时突然停住,从未有过的情绪起伏,在他体内沿血液乱窜,蝴蝶骨印在他眼膜,挥之不去在他心底扇动气流。

贺青砚坐回车内,发现他的裤裆撑起小丘,显而易见勃起了。

生理冲动对他来说极其罕有。她是联姻对象的侄女,是实实在在的晚辈,是不谙世事的小女孩,是随流水漩涡打转的无助落花,偏偏不该是他唯一产生性欲的对象。

这很糟糕,自那以后,他时常怀疑自己道德水平低下。他平静沉闷的性格,曾被群众投诉为歧视,他知道自己在情感生活上一贯怪异,像个找不到裂缝的硬石头。贺青砚甚至怀疑,他的怪异是为此刻更怪异的性冲动埋下伏笔。

他强烈鄙视自己。

风有些大了,冯露薇的头发拍打真皮座椅,簌簌声让贺青砚骤然醒来。

眼前赫然是她的后背,今天她把自己涂成一颗成熟的红树莓,小恶魔纹身与他沉默对视,贺青砚失神半晌,手中的纸张都被攥出折痕。

心脏的回响在他体内放大,贺青砚疑心这种猛烈的动静,会被车内每一个人听见。

“青砚书记,要关窗吗?”何钧有点慌张。

贺青砚如同一口缺水的枯井,情绪波纹不会生长于他面庞,何钧很少见他这样长时间皱眉。

斜前方的女孩听见了,略微朝他偏头,鼻尖跳跃着金子般的夕阳,却没有回头看他。

“不用,今天的风很好。”贺青砚搁下文件,决定将乘车的时间让给她。

*何钧:吓死,好不容易上岸,别搞我。

第0008章 第七章 毛细血管

碎絮般的云挪开了,还剩一点儿暗红色夕阳,拖着它晕散的光弧尾巴,一汪水似的落在柏油路上。

冯露薇跳着下车,头发乖顺垂在后背,看不见她脊背当中伏着的小恶魔,自然也看不见她的脸。她完全没有主人的自觉,哒哒跑着推开大门,甩开脚上的细带高跟,把脚塞进居家拖鞋里,手指停在大腿袜的弹簧松紧处,略作思索后捏着往下褪。

两截烟灰色的波点袜,被她随手扔在前厅地毯上。等贺青砚进门时,蜷缩的袜子像她身上剥落的,氤氲她体温的某种零件,落在为他预留的男士拖鞋上。

贺青砚用食指轻轻挑起,丝袜绵软往下垂,她的体温正匀速流逝,如同她此刻走远的脚步声。

几秒后,丝袜规规整整地叠成两小块,码在她的银色高跟鞋旁。

房子里飘来熟悉的香气,冯露薇放慢脚步,惊讶于厨房里探出来的头,竟然是冯毓伊。

她的姑姑平时爱穿精纺羊毛的女士西装,最好是暗色竖条纹的裤装,搭配一双仅有三厘米的猫跟鞋,从肩头到裤腿,布料线条如刀锋锐利。

此时此刻她套着一件白色落肩衬衫裙,外面罩着一件围裙,衣服褶皱多到数不清,堆堆叠叠把人压在里面。

“很快嘛,我正好把菜做完。”冯毓伊露出笑容,一种冯露薇不熟悉的笑容,嘴角往上的弧度很用力,眼睛也往上,像等待顶头上司的首肯。

冯露薇忍不住嗤笑一声,很快捂住嘴。这里的厨师是粤菜出身,喜欢炖高汤,汤汁呈奶白色,偶尔会加一两根细长的人参,他称之为大补。

现在她闻见一模一样的高汤香气,但冯毓伊说是她亲自掌勺。冯露薇没想过,雷厉风行的女总裁,需要在厨房里撒谎。

餐桌上的话题太无聊,冯露薇只对最初的环节感兴趣在冯毓伊的主持下,她和这位准姑父互换了联系方式。

冯露薇指望着他的社交账号,指望着能拆解出他的品味和喜好。然而呈现给她的,是默认灰色的朋友圈背景图,没有发过一次动态,头像是颐市的市徽。

没有任何有效信息,冯露薇偃旗息鼓盖上手机,目光落回桌对面的男人身上。

先是他的餐盘,剔出几颗花椒和姜丝,被使用过的碗筷依旧很干净,边缘没有油渍,规规整整放在它们原本的位置。

他正在夹柠檬片,手背弓起时,血管沿着肌肉沟壑起伏,在皮肤下突起,没有用力但气力很大,好像能轻而易举捏住她的心脏。

在他的杯中,柠檬片没有糖霜,气泡水也没有糖分,冯露薇眼睁睁看着他喉结滑动,慢条斯理将这杯餐后水饮尽,惊讶于他波澜不兴的脸。

不喜甜,不喜辛辣油腻,吃饭时几乎不说话,应对冯毓伊的问题,只以点头或摇头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