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般形势逼得陆涟不得不待在越郃的身边,这对于她来说或许不是坏事。走和留,都有后策。

暗夜里,有锁链拖地的声响,在空荡荡的走廊里反而音色鬼魅。没多久就见原先守卫的汉子拖拽着一个人走了进来。

“将军,人已经抓到了,但不知是否有同党还在。还在继续搜查,把人带下去审了。求将军饶恕,我们护卫不力,让您凯旋之日还受到惊扰。”

陆涟躲在阴影里并未出声,护卫们通报之后就立刻紧锣密鼓地搜查去了,没有人注意到越郃身边还多了一个人。

只是她为了瞒天过海的糊弄一说居然真的找到了个替罪羊,陆涟不知道这事发突然是否能消解掉他的疑窦。

“将军,您还好吗?外面风大,您还受着伤,让我扶您入床休眠。我吗?我就在屋外陪侍,难保这刺客不会有什么同党,我就在外面。”她想着早些离开,眼神飘忽忽然转到别处去,但是也看不到什么,只是心突突地跳。

室内未掌灯,只余洒下的斑点月光,越郃好似是洞穿了面前人的内心所想,但他并未阻挠,点了点头。

盘算着是时候该回去商讨之后的计划了了,她放弃留侍左右的想法。大抵也不愿多留,让霍以白等急了来寻,这不等于白白的自投罗网?

避开搜查巡逻的侍卫回到驿馆。馆内灯火通明,刚入了里,阿斧就急忙跑过来,待走近了止住脚步道:“姑娘,白主他去寻您了,现在还没回来。”

“就他一人吗,你们都没去?是什么时候走的?”她暗道一声不好,但并没有什么动作。现下最不能做的就是自乱阵脚。

阿斧道:“白主看您一直不回来,担心您的安危,从驿管出发走了快半个时辰了,约莫已经到了越家地了。”

陆涟不敢迟疑,心下已有了对策,她与阿斧商讨了片刻后立刻招呼着视节团的人一路快马加鞭往越郃处赶。

0063 计谋

越郃的身上蔓延着数不清的伤疤,伤痕自背脊蜿蜒而过,破开皮肉融进肉体。

有时他在风沙里吹久了,寒风扎进骨肉里,伤口就会隐隐作痛,带动心脏一绽一绽地疼。于是便需要一层又一层的外衣去包裹住身体,延缓这样的痛。

像是为了纪念那个人,他总惯于包裹华丽繁复的衣饰,以华服珠玉傍身,这样偶尔会给他那人还活着的错觉。

北地常年不落雨,近月来不知为何,常多阴雨。旧伤不时发作,潮气带来的刺痛来的毫不规律,搅动着伤痕累累的肌肉神经,他会感觉心脏从肋骨间被掏了出来。

“难道真的是神福临盛地吗?”他喃喃自语道,抿了一口酒,酒精可以稍微麻痹痛苦,叫他好受些。

不管如何,他的神明确实临至他身旁。

殿下终于回来了……

千真万确,他期盼已久,日夜祷告他一遍又一遍地悔恨当年的所为,滔天的悔痛就像海蚌中的珍珠,若将蚌壳开得越大,光华将会更显,痛苦就会折磨人。

他想要把她留在身边赎罪,无论以何种手段。

越府调拨了兵力集中越宅,自内传来整齐划一的列队呼喊声震得人耳朵嗡嗡作响。

霍以白孤身一人尚未等得破盾时,只能在暗处默默关注着,仍在原先的掩体候着时机。

陆涟未多作耽搁,不久就与他回合。

她提气自身后绕到其身旁,霍以白惯性飞手想甩出暗器,见是陆涟,肩膀明显一塌,收回手臂,呈现出放松状态。他掀开面具透了口气,陆涟扔了瓢水给他。

“呼,怎么才回来?看来你的功力也不怎么样嘛,越郃的住所戒备森严无比,你近了他的身没有?这行事时候有没有受伤?还是你受伤了,带了伤口引得这群人突然整装戒备来抓你吧?”霍以白一连几个疑问,抓住她的手臂就意图查看。

陆涟知他是在变扭地关心,抽手笑道:“托你吉言,我可没有受伤。白日就扮成丹部的士兵混迹进去近了他身,也不知是否有人察觉,他们轻易就放我走了。唉……好在那将军记不住相貌。诶,你别瞪我,我只在那里逗留了片刻,知晓了丁点越府的讯息。”

“哼,谁关心你有没有受伤,是我哥在临走前吩咐我要照顾好你,你少自作多情了,我来这里又不是为了你。你这样行事莽撞还不知道会不会拖累我们呢。”霍以白被戳中了心事,耳垂连着耳后一片都染上红色,抱胸暴躁道。

“哎哎哎,你这人怎么和个炮仗一样的,一点就着!我还没说什么你就先羞上了。看来霍以玄没教你怎么处理他人的善意啊”她手在他面前晃了晃,打岔调侃道。

“少废话,别提我哥。你怎么带了这么多人马过来?”

“当然是为了来接你呀。”

“你确定?趁着越府的侍卫来没有巡查到这里,快点离开。”霍以白打住她的话。

“不,本就已打草惊蛇了,你还没有发现吗?这侍卫为何要聚集在这里,不就是为了我吗。总不能就此打水漂吧。”

“你要如何?去把这趟浑水搅得更浑?”

“我们现在就去会见将军。”

“你疯了?”霍以白难以置信,抓过她的手腕,想要把她拉走。

陆涟又道:“霍以白,不要着急,请一定相信我,这个计谋定会万无一失。”

越府的侍卫跪于屏风前,屏风后传来沐浴水声。“将军,玄白二主请求会见,已在殿前候着了。”

语毕只闻得哗啦一声,屏风后的人影从水中站了起来。“让他们等着。”

时漏已尽,却仍不见越郃出来,霍以白抿唇,他看到殿前有一方神坛,只是香火所剩无几。神坛修在上方,每节台阶刻着咒术的痕迹,一刀一刀刻入。

越郃自神坛背后走出,在视野的盲区中,他的视线扫过所有人。

在不合适的时间行不合适的事,又是不适宜的两方人。与此同时就需要人来调和这其中矛盾复杂的关系。阿斧循着陆涟的命令,自然成为这其中的润滑油。

他本身长得就带着几许滑稽,虽然是个刺客,平日里行事都是左顾右盼的,如果感到得意的话就会咧着嘴,当然也会控制住自己,只许笑意轻轻地发散在鼻嘴之间。

“越将军,久仰您大名。早闻得将军单匹收北地的威名……”

越郃不爱听这些马屁话,他的眼神看向阿斧,阿斧自然会意,他双手抱拳,整个脸上都拧起了笑纹:“刺阁此次携诚意而来,只求能换得忘生萱。不仅是这些明面上的馈礼,您在侩城折损的兵力,刺阁会协助您的部队离开围剿。”

刺阁的爪牙虽未伸展遍及北地,但因着特性便于网罗天下密信,对其的军事动向有所了解。他们还了解到,十年前皇卫动乱的残余仍然苟存,用假消息将越郃诈往他处,围剿了皂部的兵马。

“我无需这些,越家已领会刺阁诚意,日后必然交好。不过……只有一个请求,只要刺阁应允,我便让人即刻将忘生萱送来。”越郃眼神冰冷。

“将军是何请求?”霍以白抱胸问道。

“玄白二主上下都脱去面具,我很好奇东南的刺阁首领的模样,不需作何矫饰。越某想合作与交易需要的是坦诚相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