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就她目前的处境而言,不乏有人想要拉她下水。
陆涟有自己的打算,且不说把这越郃养在身边是如何地养虎为患,再贸然把他接到自己身边,别把人给逼得自寻死路了。
她现下就好生当这个太子爷,越郃先并不近身,但是至少得安置在眼皮子底下磋磨一段时间探看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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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郃是在睡梦中猛地惊醒的,他总觉得心突突地,一下、两下、三下,好像是某种预见。
他在黑夜里跌跌撞撞闯出门外,赤着脚走在冰凉的地板上,嘴里喊着涟,涟,涟......
他尝试着大声喊出几句,但是猫咪一反常态地嘶嘶出声,这是一种恼怒或者害怕的表现。
感觉到背后站着的人,他猛地回头,撞上一个冷淡的双眼。
越郃被这双出现在梦里无数次的双眼盯住,以笃定的姿态,让他动弹不得。
“大人......”越郃已经开始发育了,他的音色介于稚嫩的童音和成熟的男音之间,略微尖细沙哑,带着颤音。
这一天还是来了吗,越郃有点头脑发昏。他咽了口口水,熟悉的眼神压得他快要窒息了。
被夹在墙壁和陆涟的中间,他往后退了几步,仿佛背部贴合墙壁,才能不至于被完全包围。心下一动,猛地侧腰,想要冲进黑暗里。
一只手腾空抓住越郃的肩膀,只是轻轻一抓,越郃却吓得顿住脚步。
“这边,越郃。”陆涟轻笑一声,“你要跑到哪里去,只有这条路。”她微微弯腰,然后指着那处的尽头,“马车已经在那里等着了,快点走吧。”
“你愿意走吗?”她把搭在肩膀的手慢慢转到背部,然后五指慢慢张开,完全贴合越郃的背部曲线,“接下来沿着这里走,你看道路中间很脏,明白吗?”
越郃几乎激动得牙齿战栗,他一步一步机械地往前走。
又是这样的,他不知道陆涟的用意,但是隔着薄薄的布料,可以清晰感觉手掌的温度,那种皮肤与皮肤间的温度差异让他的脑子不至于那么迷糊。
直到耳畔传来马车外门闩滑动的刮擦声和哐当声,越郃才把乱飞的心思收回。
“你不怕孤?”陆涟把越郃安置在她的帐内,他们面对面坐着,相较于越郃的正襟危坐,陆涟的坐姿反倒不体面了,斜斜地侧坐着。
她把帕子挽在手上,帕子渗出了深色的印迹,越郃隐隐约约闻到血腥味。
察觉到陆涟探究的目光,越郃赶忙把偷瞄的目光下移,咳嗽了一声,心虚地低下头。
他此时还是忐忑不安的,但是听陆涟的语气并没有动怒。“不......不怕......”
“一别几年,胆子倒是长了不少。”陆涟懒懒打了个哈欠。马车中央点着只照明的烛火,灯火掩映下,模糊了陆涟的轮廓,让她的脸隐没在夜色里。
她刚审完异党,情绪一直绷着,现在反而放松下来,就显得懒洋洋的。
越郃只敢偷偷看她,他此时心里是充满狐疑与好奇的。他其实并不知陆涟那些残忍的手段,在他看来,这样的恐惧并没有那种好奇心来得高。
“累了...你来给孤捏捏肩吧......”陆涟话语里也透露着一丝疲惫。
“快。”
“你知道为何孤要留你在身边吗?”陆涟并没有睁眼。
为何?这个问题也长久萦绕在越郃的心头,不得解脱。
他本来想抛出自己肤浅的答案以换取真正的答案,但是他愣住了,张张嘴最终说不出什么来。
“怎么停了?”
陆涟挤占了他身边的位置,然后把他揽过,挑起他的下巴,“孤觉得你是个美人坯子,你可知,孤最是怜惜美人,孤倒舍不得赐死呢.....”
言罢,陆涟又低低地笑起来,她的眼里时常流转光芒,让人分辨不出这是良善的柔光,还是阴险的精光。
0049 支线(七) 清醒
不知是有心人授意,亦或是这寂寥的深宫里需要如此秘闻,大家都不约而同探究起太子爷身旁人的身份来,没人认得出。
也不知这该怪陆涟藏得太深,还是怪不出几年,大家早就把传闻中的小孩给忘记了?
此前陆涟还把他派到教习院里修习礼仪修习的是女子姿态礼仪。安置的屋宅里的衣柜中尽是与他身形正好的女装,还有成对的织花靴屐。
越郃在教习院待了一年,出来时个子高了一大截。在一个寒冬的晚上,他还在院外浆洗的时候,教习嬷嬷踏着比任何时候都轻盈的脚步走过来,然后笑眯眯地对他说:“快收拾着,爷来接人了。”
然后他就被接到陆涟的身边,但此时他已经被很多事情磋磨了,也终于在某一瞬间意识到陆涟所要求做的一切都是意有所图,都是羞辱。
他已经顺理成章式地改变了。
他对自己贸然对陆涟冷酷目光的窥探行为感到恐惧,他完全有理由说恨死陆涟了,巨大的恨意,还有单纯的深入内里的不满。而这种激情恰恰有趣,一旦褪去就会产生无穷无尽的别的情感。
他总是安安静静站在陆涟身边,从不多作言语,就如任何一个忠心耿耿的仆人一样。
“爷,该起夜了。”越郃把洁盆端进来,盥洗盆里注了热水,把丝绸帕子濡湿又沥干水,端给卧榻休憩的陆涟。
“爷...爷?”越郃半抬着手,扫在上空。
陆涟还是平稳着呼吸,没有醒来。
他吸了口气,把动静掌握在尺度里,又头稍微偏向暗处,用眼角去瞄陆涟。
他平素倒也敢直视陆涟,但多半是虚浮地暼上几眼,从来没有定定地端详,借此加深她在他脑海里的形象。
她实在太不一样了,他可以在暗夜里清晰地描摹出她的长相。
此景下,撇除了其他繁杂的心思,越郃倒也不畏她,也不恨她。只是很好奇,忽而起了不该起的好奇心。
“阿徵。”陆涟仍然闭着眼,嘴里却嘟囔着这两个字眼。阿徵阿徵阿徵,她一连喊了好几下,又挣扎着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