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涟仍旧没有回头,“弟弟当真要知道吗?”
“你为什么要骗我。”霍以玄沉声又重复了一遍。
“由不得你在这里打马虎眼。”屋外传来霍以白的声音,他得意地把手中的东西往陆涟眼前晃了一晃,轻轻笑了笑这是刺阁暗哨分布的地形图。
霍以玄见状,勾唇冷笑道:“你还愿意骗我吗。”
“这是什么?”陆涟眼未眨一下,她的大脑正在飞速旋转,思考这份烫手山芋的出处。
“这份地形图,绘制的如此详细,不难猜到是你们内部之人的杰作,与我何干?”陆涟先发制人,她眯着眼看着那副图纸。
“对啊,因为这是我给你的呀,姐姐。”霍以白急着邀功,他把手搭在陆涟的肩膀上。“可是你那么不乖,拿到别人的东西居然没有一点想要归还的意思。”
“那弟弟们接下来要怎么做呢?原来你们判定我是否是细作的原因就是这简单的一张地图?”陆涟拍掉霍以白的手,满不在乎地问道。
她微微歪头,显出猫儿般的慵懒,完全不在意霍以白的话。
“你别得意。”霍以白冷声道。
这次学聪明了,没有被激将得跳脚。
“对啊,哥,那我们下一步应该做什么呢?”霍以白最看不惯她的无赖样,望向霍以玄让他拿定主意。
“你到底是谁。”霍以玄的内心始终有解不开的疑惑,从他第一眼见到陆涟开始,这种思想就长久萦绕心头。
那位大人行踪如鬼魅,他也只见过几面,这么多年过去了,为何容貌丝毫未曾改变?
陆涟身上的谜团太多了。
“弟弟,你怎么到头来只会问我这句呢?你是害怕问出什么不为人知的真相吗?”她贴近霍以玄,轻轻朝他吹了口气。
霍以玄的耳朵立刻红了,侧过身子道:“不得无礼。”
“弟弟,你是知道的,打蛇不死反遭噬,如果我不愿意透露,你们还可以审讯我,审讯到我交代为止……”陆涟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我来吧。”霍以白立刻抢白道,“你知道我的手段的,姐姐如果不说,我至少能取她半条命。”
“也罢,弟弟,该出手,绝不留情面,需卦上六尚不妨,当不想它沦为九三了。”霍以玄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同意了。
他的心魔告诉他,他不得不同意。
0035 用刑
陆涟被押解到一座奇异的建筑。周身因着建筑的构造,多窗却窗小,阳光只能一缕一缕射进来,被分散的光芒所照亮的程度一下锐减,视野内暗沉沉的。
悄无声息,真正的悄无声息,甚至可以听到浓稠的水滴落砸在地面的声音,很沉闷。
“这里是哪里呢?”她咽了口唾沫,在思考自己是否要表现出明显的害怕神情,她凑近霍以白的耳边小声问。
“姐姐看了就知道了呀。”霍以白目不斜视,用气音回答,尾音微微上翘。他的语调很奇怪,像是稚童恶作剧得逞之后微微的上扬,甚至夹杂一点尖锐的嗓音。
在昏暗的甬道往前走,两侧的镂空囚笼里传来无数细碎的哀嚎,腥臭的味道阴暗的照不出光的地方四溢,还混合着土层下落叶腐烂的味道。
哎呀妈呀,啥地方啊?她鼻子抽抽,不会是什么囚禁小黑屋PLAY吧?
刺激!
两个女人从阴暗处走出来,其中一个站在有阳光照耀的地方,让人可以勉强看清她的模样。她和陆涟差不多高挑,丰满而富有力量的身材,是像亚马逊女战士一般的人。
她的眼睛是青灰色的,醒目的鹰钩鼻让她的表情变得稍稍严肃而不可以亲近,很高的颧骨让她在打量人的时候,带了点居高临下的气势。
另一个站在后面,掩映在黑夜里,被衬得很娇小,但是从身形上看可以确定是一个年轻的女子。
“不曾找到。”这个女人对陆涟的到来没有表现一丝一毫的兴趣。她注意到,这女人的左脸被溅到了鲜血。女人淡漠地对着霍以白摇了摇头,随后打开身后紧闭的一扇门。
她忍不住好奇也往里面瞅了瞅。里头很昏暗,就是密闭的空间。一豆烛光照亮了一个垂头低声粗喘的人。他已经很老了,个子又瘦又小。他的头发稀稀拉拉的,因为溢出来的血液而沾在头皮上,可以看到斑驳伤痕的头皮。
肉眼可以清晰地看到他脖颈的黢黑皮肤里堆叠着的皱纹,上面露出一道道伤痕,从下颌骨延伸。可以说是体无完肤,眼神已经涣散了。
很熟悉的味道,让她兴奋又喜悦,这是仇恨的气味啊!这是恐惧的气味啊!这是绝望的气味啊!啊,那令人感动的甜美的气味,那是与爱相背驰的贪婪所发出的、令人透不过气的气味!
陆涟曾闻到过更浓更烈的气味,是崔择所发出的味道。
霍以白站到离那个男人很近的地方,隔着门和屋外的女人交谈起来,一点也不避讳她,聊到一些施刑的手段时他们都发出低低的笑。那个老男人被一阵喧嚣吵醒了,疲惫地睁开眼,从他浑浊的瞳孔里,她可以看到那些徘徊与尖叫。
她选择凝视,人类的意识究竟能驱使人体承受到何种的程度的苦难呢?
霍以白坐到一旁的案桌上,因着重心把手撑着桌上。他把住陆涟的腰,然后手臂从腿弯处绕过,让陆涟侧坐他身上,整个重心都压在他的身上。
“姐姐,你知道这是在干什么吗?”因为陆涟低低地俯着脸,她的眼因为微眯着而颤抖,就像一对因为狂风临时停在叶面上的蝴蝶。忽闪的修长的睫毛,是不住扇动的蝶翅,那瞳孔就是翅膀上奇妙的斑纹。
她闭上眼。
“睁开眼,姐姐。”霍以白觉得那双眼是多么缺乏诚实,靠得像情人那样的近,本该是露出似水的柔情,如今却显得这么淡漠。
他更喜欢陆涟用惯有的眼神看他,那绝不是谄媚,从那里扩散的令人迷惘的甘美和馨香,绝对不是挟肩谄笑的媚态。
从那扇门外,可以听到高亢声音的厉声尖叫。那只蝴蝶又颤动了几分。
霍以白掐住她的腰,让她不再颤抖,像在顺炸毛恐惧的猫儿一样。
“这是背叛了刺阁的下场呢......这里,装的都是背叛了我们的人呢。”霍以白说得极端轻巧,又是那种语调,顽童做完坏事之后无辜的语调。
他从小入刺阁,他人皆是夸他少年英才。这偌大刺阁上下事事对他顺意,却在陆涟这里屡屡碰壁。他试图甩开这种叫他心痒痒的情感,于是只能轻蔑地笑笑。
只能站在高处,用一种居高临下的态度。
他忽而把陆涟抱在怀里往前走,到一处暗室里。“姐姐,不要害怕,我是相信你的,我相信你是我们的姐姐,信你毫无目的地来刺阁。”他像哄小孩一样,有一下没一下地拍了拍她的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