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兰对他的说辞很不满，“这位同志，配合警察办案是你的义务，不是抓不抓你的事情，你现在可以走了。后面有需要，我们还会再找你的。”

审讯室里整体的光线很暗，就像阴天一样灰蒙蒙的，只有桌上的小台灯亮着，照着王志伟的脸，从那张普通的脸上，我看出了一些忐忑。但我看得出这是无害的，只是出于一些对律法的畏惧。

接下来，我一直在着重调查钢铁厂案，期间还把马保国等人叫来重新问了一遍。得知了宿舍原来有出入记录，但是裁员后就没有登记了，只有出入大门的登记。意思是，我们无法得知这期间宿舍的人员往来。而大门的记录我也看过了，缺胳膊少腿儿，没什么用处。

马保国还说，他们厂的围墙矮，绝对是能翻进去的。并且在两个星期前，那是裁员后半个月了，厂里跟空着差不多，要是谁想从其他地方进去，是不用费什么力气的，想让人发现都难。

这下直接造成了厂里的每一个人都有嫌疑，包括那些保安本人。但是谁会杀害一个普通工人？还有，李翔明明在裁员名单内，为什么要滞留在宿舍里两个星期？

这些问题让我头很痛，我只能把所有矛头暂时指向那个还没有见过的舍友。目前我们得知他离开了南镇，回到了老家，局里已经派人去找他了，还没有消息。

局长又叫我去了办公室里，告诉我上面的专员会推迟来南镇的时间。在同一天，也就是今天，又有人报警，出现新情况了。

两宗案子堆积在一起，让我感到精神上十分疲惫，几乎想立刻回家抱着妻子睡十个小时。

由于我是真的不想外出，就让孙斌代替我去了。他刚刚结束反思回来上班，我也不想管他做的好不好，反正还有其他同事。而我想留在办公室里，靠着椅子睡一会儿。我也这么做了。我睡醒后，发现身上多了一件衣服，我看见孙斌、李明刚、赵兰站在我的旁边，他们在交谈什么。

我去洗了把脸，外面是下午，天还是亮的。我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有点想知道小允在干什么。我很想他。等我回到办公室里，很快得知了情况：今天中午，有人在河边钓鱼时发现了骨头。有人看出是人骨，立刻报了警。

“可以确定是人的吗？”我问赵兰。

赵兰点头，她递给我相片，我因为懒得看就没要，只让她口述就行了。

“已经带回来了，正在验尸房放着。可以确定是男人的左侧股骨，很完整，骨干粗大，没有骨质疏松的现象，大概年龄在三十岁到三十五岁。”

我从裤子口袋里摸烟盒，没摸到，就去桌子上翻。我点了一根烟，走到窗户旁边站着。苯文件（来自依三九 思九私陆'三依

我随口问了一句，“在哪条河发现的？”

孙斌吃着一碗面，抢着说，“是董家桥那条河，队长，就在那儿下面，隔了老远，到小港村那片去了。”

小港村？我听过，但是从来没去过，因为它离清湾路有将近三十公里的路程。

赵兰说可能是上次董家桥底下碎尸的其他部分，我一样认为有可能，毕竟是同一条河里发现的。

“我也觉得是，不然也太巧了，一条河还能有两个碎尸吗？哪来那么多死人啊，队长，你要去看吗？我陪你去，我已经把路记着了。”孙斌放下了筷子，看样子是吃好了。

我说不去。

“为什么？队长，这还早着呢。”孙斌抹了一把嘴，我看见他那只油渍渍的手在垫桌子用的报纸上揩了一下。

“明天再说，要下班了。”

不知道怎么了，我这话惹得赵兰笑了起来，她问我是不是想谁了？我看了她一眼，然后点头。我不知道她怎么会看出来，不过没什么，我觉得这是无伤大雅的事情。

“我很久没有见到那个孩子了，队长，他身上的冻疮冬天还会复发吗？”

我把烟头碾灭在窗台上，“会，要涂药。”我转过头去看赵兰，朝她笑了一下，“他现在长高了很多，还记得你。”

李明刚和孙斌没有插话，他们不知道我和赵兰在打什么哑谜。孙斌直勾勾地看着我，好像很想知道什么一样。

我当然没有理他，掐着点下班了。

我要回家见到我的小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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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很久之前就说要来南镇的专员，终于真正地来了。

专员的名字是刘杰青，我对于这个人什么都不清楚，是孙斌告诉我了一些。据说是喝过洋墨水，学的法医，上面很器重。这次来南镇查案，其实是上级想历练历练他。

刘杰青是坐政府的专车来的，晚上六点左右到，局长和同事们亲自去迎接他。我也被叫去了，但我很不情愿，如果没有这种场面事，我本来可以待在家里和妻子在一起。

局长向刘杰青介绍我，说我是队长。但是我还没来得及和刘杰青说上话，这个队长身份很快就换人了。局长让我在这段时间以副队长的身份协助刘杰青办案。

我没有异议，对我来说都是一样的。因为让局长做出这个决定的原因并不是我有什么错处，所以我不放在心上，我找不到什么理由要把这种事放在心上。

我没有和刘杰青握手，朝他点了点头。我只是有点烦，而且我对待陌生人就是这样，没有其他意思。大多同事和我一样没有和刘杰青握手，我不清楚为什么会这样，可能大家都有点局促和拘谨。只有孙斌一个人热情地向刘杰青介绍自己。

这一切结束后，我们本来该各回各家了。局长却让赵兰带着刘杰青进局里拿案件资料。这是刘杰青当场要求的，他说想尽快熟悉案件，抓紧时间找到罪犯。局长很高兴，对刘杰青说了一堆表扬的话。

再多的事我就不清楚了，也不想知道。我只想赶紧离开。

＊

不是队长后，在局里我都是走走过场，不再费什么心思了。我甚至觉得这样很好，我只要做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就好了。

在刘杰青的带领下，同事们准备去了小港村勘查第二次，这位新队长要分析现场。今天是我值夜班，我回家做好饭就过来了。不过，我这几天太清闲了，不想做事，就在工位上坐了很久，什么也没干，好像还打了一个盹。等到同事们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

我想去吃宵夜，正好撞见他们。

刘杰青是第一个进来的，我看见了他，他的脸色不太好。这几天我们见过很多次面，我能感觉到他是一个很难让人忽略的人。

比如他习惯走在所有人前面，还有总是穿着一身和其他人都不同的警服。和南镇这种有乡土风格的绿色警服不同，刘杰青穿的是一身黑色的警服，据说是市里的警局才有的。

这种人的身上有一股优越感，还有一点傲慢，从他对待孙斌就能看出来了。虽然我不怎么搭理孙斌，但从没有表现出瞧不起孙斌的意思。毕竟我们算是同事，我不会做那种蠢事的，会很麻烦。

还有，他看我的眼神总有一股嘲弄。昨天他来问我了几个问题，具体是什么我记不清了，大概是我作为队长没有能力，导致案件堆积之类。

看他的表情，估计在小港村没什么收获。我也懒得管他，一个人去了前面一家老面馆。我刚在店里坐下不久，孙斌出现在了我的眼前，然后是另外两个熟人了。

赵兰第一个坐在我身侧，没说话，我看她像是心情不好，所以没有和她搭话。李明刚坐在了对面，孙斌也去其他桌扯了把椅子，跟着坐了过来。

我不知道他们要干什么，我是打算问一问的，但我的面正好送来了，我就先吃了，打算等一下再理会他们几个。

孙斌突然站起来，他踢了一下墙，开始大发雷霆地骂着谁。在那儿一堆脏字里，我听到了刘杰青的名字。

“怎么了？”我问孙斌，然后让他坐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