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告人关英闵于1989年,1996年,1997年分别杀害了关某,姜某,杨某,刘某……其已主动交代犯罪经过,现已留存其犯罪证据和受害者尸骸。

二、

……

事实清楚,证据确实、充分,定罪准确,量刑适当。审判程序合法。依照《刑法》第二百三十二条,裁定如下:

……判处被告人关英闵死刑

本裁定自宣告之日起发生法律效力。

审判长:王志

审判员:李秋敏

审判员:刘菲

二零二二年十二月二十四日

书记员:董洁芬

本件与原本核对无异

*因年代久远,资料大批受潮,多处字迹模糊,大片无法辨认。

番外2 被枪决前的遗书爱妻小允收

小允,好久不见。这是我第一次给你写信。我想着,等多过几年,你再多认识了一些字,或许就能看懂了。写下这封信的时候,我坐在监狱的地板上,这里没有桌子,我只能把纸放在墙壁上写。我写的字是不是很难看。

写之前,我一直在想,这个时间你会在做什么。我不知道,我想到了很多种可能,觉得都是,又觉得都不是。所以只好不去想了。

这几天一直在下雪,没想到南镇还会下雪,我是第一次见到。我从窗户外面看到了,雪很白,让我想到了你。小允,你出去玩雪了吗,你穿得多吗,记得要围一条围巾。家里的电冰箱里还有饺子,糖和饼干在彩电的柜子底下,掀开桌布就能看见,我一直都放在那里。你不要忘记了,你要记得吃。

昨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我梦到了十四岁的你。你朝我伸手,我抱着你。你那么小,那么轻。我就好像抱着一小把柴草。我们一起走在太阳底下,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阳光照到我的脸上,我的脸像是被烧着了一样,好疼,我疼醒了,才发现是梦。

小允,我做了很多坏事,杀了很多人。但我从来不觉得自己有罪。直到我看到了报纸,上面说你是我的帮凶,你是罪犯的妻子。我才真正地认为,我是一个有罪的人。我后悔了。我后悔杀人了。是我的错,我连累了你,我毁了我们,我把我们的以后全都毁了。

对不起,小允,我说这些话会不会吓到你。我好害怕,我怕有人伤害你,有人抢走你,我更怕我就这样死了,你会把我忘了。我太害怕了,这是我的人生中,第一次明白恐惧是什么感受。就好像有人杀了我一遍,我的血流干了,我的身体里空荡荡了。

我要怎么办才好,我不想死,我想活下去,即便是作为罪人,我也想活下去。可是我没有选择的机会了,我必须去死。

小允,你不要忘记我,我也不忘记你,好不好。我会记住所有。记住你笑起来的时候,眼睛是怎么弯的,记住你哭的时候,是怎么流出眼泪的。

我想见你。好孩子,好小允。

还有一件事,在被捕之前,我把所有钱都给了你的哥哥,房子也给了。明年或者后年,他会带你去美国,还会带你坐船,坐飞机,你会不会很高兴?你一定会高兴的,这是我能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情。

他们是不是告诉你,我走了,去了很远的地方,再也不回家了。这是我让他们这么告诉你的。你会不会恨我,会不会以为是我不要你了。小允,请你原谅我。

无论如何,我的确不能回家了。

小允,我爱你,不要哭。

*此信没有写收件人与地址,因此无法寄出,一直寄存在城东县监狱。于2014被清整为废品卖出,辗转至一家旧书店,后来再次登上了报。标题为“杀人犯警察的遗书”“死刑犯的与妻书”等。不过由于是一桩数十年的旧案,并未引起热议。

*经有心人查证,信中的小允全名为姜小允(曾用名姜道允),1978年生,多年前搬离南镇,已于2006年3月7日病逝。去世时28岁。

番外3 小允视角:幸福是不能忘记的

小允是在一个好天气离开南镇的。他永远记得那一天,天是蓝的,树是绿的。

他和哥哥一起坐上了火车。他很高兴,一路上都很高兴。因为哥哥告诉他,要带他坐船,坐火车,去一个很远的地方。那个地方有厉害的医生,说不定能治他的耳朵。治好了,以后就能听见了。

小允真的很开心,睡觉的时候都忍不住笑。这次出来,他只带了一个包,包里装着一个收音机。这个收音机里录着一首歌,是他的丈夫唱的。他知道摁一下顶上那个按键,就会有声音出来。但他不知道声音是什么样的。他总是把耳朵贴在收音机上,贴得很紧很紧,紧到耳朵发疼了,还是听不见。他多希望可以听见,他许过很多次愿望,现在这个愿望终于可以实现了。

小允和哥哥赶了很多天的路,终于到了一个地方,那里到处是长得奇怪的人和房子,小允从来没见过。

他住进了医院,可是只住了几天,哥哥告诉他,医生说他的耳朵治不好了。

小允很伤心,抱着收音机哭了一晚上。他知道,他这辈子都不能听到丈夫的声音了。他觉得自己真可怜,为什么要这样对他。他什么都没有做错,为什么生下来要听不见。

他真的,好想听见。

哪怕是只让他听一下也可以,他只需要摁开收音机的按键,听一下就好了。

为什么就是不可以?

出院后,哥哥没有带小允回南镇,小允问哥哥为什么不带他回去,哥哥告诉他,他们以后不回去了,要买一个新房子住。

这怎么可以,那是他的家呀,他要回家。小允着急地想要走,他告诉哥哥,他的丈夫在家里等他。哥哥却告诉他,他的丈夫不在南镇了,被警察局派去外地工作,要过一段时间才能回来。小允这才不闹了,他问哥哥,他的丈夫会来这里找他吗?哥哥很久没有说话,最后笑着和小允说,一定来,一定会来找他。还说,以后他们不回去了,小允的家不在那里了,小允有了新家。这是哥哥和小允的新家。

小允不喜欢新家,他喜欢原来的家。他记得那个家的所有地方,每一个角落,每一件东西。他记得白色的旧电风扇,黑黑的楼梯,可以睡下两个人的床……每一个他都记得。他闭上眼睛,就能看见它们,就像回家了一样。

小允安慰自己,没关系,只要丈夫在哪,哪里就是他们的家。

小允开始等,他有时候在睡觉的时候等,他希望一睡醒,身边就多了一个搂着他睡觉的人。他有时候坐在门口等,他希望他发着呆,一抬头可以看见一个穿绿色警服的高个子男人走来,那是他年轻的丈夫。

就这样等啊等,等了一天又一天,可是小允怎么也等不到。

他的手指已经不够数了,他就用水彩笔在报纸上画,多一天,就画一朵小花。直到整张报纸都画满了,小允才感到不安起来。

他找哥哥说他要回家,哥哥说,他的那个家已经被政府拆迁了,还说他的丈夫马上就会过来找他。

小允只好又继续等了。

他害怕地等着,流着泪等着,揣着一颗小小的,牵挂的心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