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震颤和轰鸣声中,我们下了火车,不舒服的感受一直在我身体和精神上持续着。大概是我的表情很难看,所以赵兰和李明刚并没有跟我搭话。这样最好,我是很不喜欢和别人交谈的。
很快有人接应了我们。我看见有三个人,他们向我们敬礼,然后以一种很正式的态度介绍了他们自己。因此我知道了他们的身份是月亮镇公安局的几位刑警。我听了几句,知道了左边那个叫刘方,中间的叫董理想,右边的叫刘纯复。赵兰和李明刚向他们回了礼。我只是点点头,懒得回礼。随后李明刚也向他们介绍了我们。我一直走在他们身后,有一个人忽然喊了我一声前辈,走过来接过我手上的包,我没有客气,让他拿过去了。
走出站台前,我回了一次头,我看见那绿皮火车还在颤抖,就像一个将死之人一样。我走出了火车站,那震颤离我越来越远,最后消失了。
走在路上,我的骨头和酸痛的肉慢慢松懈下来了。这时候已经是傍晚,没有了太阳。我的心情好了起来,开始去打量走在前面的三个男人。
他们穿着警服,看着都很年轻。并且很热情。不过,我认为他们的脸长得都有点难看。一路上,他们不停给我们介绍月亮镇,说最近又有一座山通了火车轨道。赵兰开始询问案情,他们却说不着急,让我们先休息,可以明天再着手调查。赵兰看了我一眼,我没说话,算是默认了。我真挺想休息的。酒52一六0,2捌仨,24小时机器人快速出文
左边那个叫刘方的说,他可以带我去住公安局的宿舍,有很多空床位。但是赵兰一听,立刻拒绝了,“不用了,我们随便找家旅馆住就行了。”李明刚似乎同样不愿意,跟着赵兰的话往下说,“是啊,不然太麻烦你们了,我们住旅馆就行。”
我没有参与对话。因为我有点想抽烟,但是我摸了所有口袋,都没有找到我的烟盒,过了一会儿,我想起来在包里,而我的包正被中间那个人拿着。
“不麻烦,不麻烦,你们这么远过来给我们帮忙,我们实在是感激不尽,怎么能让你们花冤枉钱住旅馆呢?”这话是刘方说的。我看出来他不仅是一个热情的人,还是一个饶舌的人。
一般来说,多嘴的人会比沉默寡言的人要和善一些。这是我认为的。
我们最后还是没有去月亮镇公安局,在一条街上随便找了一旅馆,各开了房间。我查看过后,发现这旅馆的房间还算整洁。我洗了澡,还洗了头,换了一身衣服。
后来有人来敲门,是赵兰和李明刚,他们找我一起去吃晚饭。因为我没有饿的感觉,所以拒绝了他们。他们走后,我的睡意也没有了,在房间里转着圈走了几遍,打量着这个我可能会住一段时间的地方。房间不算大,也没什么家具,只有一张床,一个床头柜,还有窗户旁边的一把椅子。我走过去坐在椅子上,两条腿抻直了压在一起,感觉身体懒洋洋的。
我是第一次来月亮镇,对这个地方没什么了解。在来之前,我甚至都不清楚隔壁镇到底叫什么名字。现在知道了。不过,知不知道其实都是无关紧要的事情。我并不想在这里待太久。
我抽了两根烟,嘴里有点发苦。我很想喝水,就去桌子上用水壶倒了杯水。这水壶看着有点老,还有点不干净,我不想用,但我没有其他选择。我闻了闻水的味道,没什么异味,就喝了。反正不会死。
做完这一切,我关了灯,上床睡觉了。因为很热,旅馆里也没有配备风扇,所以这一晚上我睡得很痛苦。我是非常怕热的一个人,我的感官和神经对高温十分敏感。半夜,我热醒了,于是脱掉了上衣,又洗了一个冷水脸。我无法再入睡了,也不想再抽烟。我坐在床边,打算等到天亮。
3给钱就能随便摸他
我的早饭是在离旅馆不远的地方吃的。我想一个人吃,就没有叫赵兰和李明刚。我随便吃了点,等差不多了,然后一边抽烟,一边去看这条街来打发时间。
月亮镇人多,也比南镇有钱很多,红砖房子排在水泥路两边,看着很齐整。公交车、自行车和人在路上来回穿过,就像一条河在流动。透过人和车的缝隙,我看见正对面有一栋正在施工的楼,在它面前挂着一个蓝色大铁牌,写着康伟造屋修建工程公司第二分公司。
我侧过头,去看别的地方。虽然现在是早上,但也是热闹的,路边挤着很多人,看着一片花花绿绿。我的眼睛捕捉到一个人,那是一个烫着波浪头的年轻女人,头上戴着紫红色头饰。那颜色十分鲜艳,我正是看到了她的头饰才注意到她的。她正站在一处菜摊前挑选青辣椒,挑好了就扔进铁称里。我看了她一会儿,她骑着自行车走了。我的眼睛又去看另一个人,那是一个男人,不高,穿着一身绿色军装,因为他一直没有转身,所以我没有看见他的脸。
很快,赵兰和李明刚找过来了。我有点奇怪他们是怎么找到我的,李明刚嘿嘿一笑,坐到我的对面,“我和兰姐问了旅馆老板,他指了个方向,我们走出来就看见了。”
“队长,你怎么不打招呼一个人出来啊。”赵兰说着,招呼老板给她上一碗面。我看了一眼表,现在是早上七点四十分。我向她解释,我醒的太早了,那个时间去叫醒他们会打扰到他们休息。
在等他们两个吃早饭的时候,有一个孩子向我推销报纸,因为我没事可以做,所以就买了一份。报纸上的标题正好是我们这次来的目的。我粗略看了看,大概说的是有一个男的被分成很多块,尸体被藏在一个酸菜缸里。我把这报纸也给了赵兰他们看,他们看完了,脸上的表情都变了。这是应该的,毕竟他们只当了一年多警察,加上南镇从来没有过碎尸案,他们完全没有真实的面对凶杀案的经验。赵兰不说话,像是在思索什么。没一会儿,李明刚有点发愁似的问我,“队长,要是我们查不到人怎么办?”
“那就回去,我们只是来协助查案的,没有人规定我们一定要找到什么。”我看了李明刚一眼,看见他朝我点头,然后又低下头去吃面了。我知道李明刚是一个责任感很强的人,这一点她比赵兰还要明显。但是,我可不想因为他想当英雄,就浪费我的时间留在这里。
上午八点五十分,我们去到了月亮镇公安局。我们受到了一行人热情的对待。这里环境很好,办公室有上下两层,还有好几间资料室。我们很快拿到了案情资料。昨天那个在车站接应我们的人也来了一个,我记得他的名字,似乎是叫董理想。
他开始给我们介绍目前的情况和线索。虽然部分资料我已经在看了,他还是给我们口述了一遍。然后我就放下了资料,听着他说。
“死者名叫钱金平,37岁,家住在红巷街,开了一家按摩店。我们在六月二十号接到报警,有人发现了他的尸体,藏在按摩店后院的一个酸菜缸里。”
“我们已经排查了街坊邻居,还有红巷街的住户,目前没有什么线索。”
“为什么没有线索?他被发现的时候已经死亡了几天?”赵兰皱着眉问。我听到她问,就把资料递给了她,正好我不想看。上面是一些尸体照片,还有化验出来的一些信息。我没仔细看,因为我一打开就看见一个人头。我刚刚吃过早饭,不想看这么倒胃口的东西。
董理想说,“法医说死了一个多月。”
赵兰又问,“一个人失踪了一个多月,难道没有人起疑心?而是等到尸体被发现才知道人死了?”
董理想向赵兰解释,“据我们了解,死者在月亮镇已经没有亲人了。我们走访时问了很多人,大家一致说死者性格很差,平时喜欢和人争执吵架,身边没有朋友。”
我问,“他的家庭情况是什么样的?结过婚吗?”
董理想说,“结过,据说以前有一个老婆,是他家里包办的。后来那女人跑了,就没再回来。后来死者没有再娶,无儿无女,一直打光棍。”
“他平时住在按摩店里吗?”我问。
“是的,就是因为太久没开门了,加上天气一热,尸体的气味飘出来了,这才被人发现的。”
赵兰把资料递给了李明刚。李明刚粗略看了看,眉头也皱起来了,“什么线索都没有,这怎么查啊。”
简直是朝我们丢了一个烂摊子。
董理想笑了笑,没说话,我看见他的手掌合在一起搓了几下。他给了我们一个地址,然后又告诉我们局里案子太多了,警车实在不够用,不然就让同事载我们过去了。说完这些他就走了,把我们几个留在资料室里。
*
我们搭乘了公交车来到红巷街,在周围问了一圈,最后找到了按摩店。因为刚开始问话没有人搭理我们,所以我们把警员证挂在了胸口上。
后来我们遇到了一个男人,他得知我们是查碎尸案的警察,立刻很殷勤地为我们带路。按摩店的店面很小,挤在这条街的一个边角里,门口栽着一棵树,还有几辆自行车锁在树干上。这时候几个小孩叫着笑着跑过去,让我感到很吵。
男人一直领我们进到按摩店里,乐呵呵地说,“警官,请进……这地方都没人来了,以前生意还挺好的……”
赵兰有点奇怪,“为什么?不是说这老板人缘不好吗?”李明刚想了想,凑过去跟她说,“会不会是按摩技术还不错?”
我一直走在最后面,打量着这按摩店的装潢。一个沙发,一张皮质的床,几把椅子,还有一面镜子。我停在了镜子前,我看着自己的脸,看着我穿着的这件衬衫。我感觉我的头发似乎有点长了。我没有再去关注赵兰他们,他们似乎是跟着那男人打开了一扇门,走到了后院。
我忽然听到了哭声。声音离我很近。我走到了沙发前,看着一个人缩在后面。
那是一个男孩,大概十三四岁,很瘦,穿着一件皱巴巴的短袖,裤子长得拖在地上,脚上没穿鞋。
他看见我了,我也看见他了。我感觉有点奇怪,这是一个才死了人的地方,按理说没什么人愿意往这里来。他怎么会躲在这里。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因为我不喜欢孩子,所以不想管,于是准备离开这里,去到赵兰他们所在的位置。
我的裤腿就是在这时候被扯住的。我转过身,那个孩子抱住了我的腿。
我看见他在哭,脸上都是眼泪。他的脸很脏,眼泪弄得他的脸颊上黑一块白一块。我有点莫名其妙,我不认识他,他为什么要对着我哭?
在我迟疑的几秒时间里,他伸出手抓住了我的手腕,然后往他的胸口上摸。我立刻收回了手,想往后退,但他抱得很紧,我只能用脚把他踢开到一边去。
我很不喜欢别人随便触碰我,也不明白他这是干什么,弄得我很烦躁。我烦躁的时候,没什么好脸色给别人看。那孩子被我吓到了,哭也不敢哭了,又躲到沙发后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