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子瑜倒吸了一口气,额上青筋直跳,他往前俯身,加深自己的逼视,
“你高床软枕,锦衣玉食,婢仆环绕,人人敬畏,采薇有什么?你为了你自己赶她走,可知道她的处境有多艰难?”
“我当然知道她的艰难,我在你们奚家日日如履薄冰,也是这么艰难。但我更知道,你恨不得把心都掏给她,但采薇的眼里心里,从来都没有你,她只爱她的容大人。”梅若雪擦干了眼泪,
“她以君子之友看待你,根本不知道你那些龌龊的心思”
“什么龌龊的心思?”奚子瑜几乎将自己的双膝捏碎,“我爱她,是再正常不过的男女之爱,若不是被容津岸捷足先登,我、我”
“奚子瑜,你这个丈夫确实尽了夫妻义务,”梅若雪抢白,“这几年,每次亲我吻我撞我的时候,都把我当成谁了?在她面前做个温润君子,其实很想把她按在床上,把她狠狠弄疼,是吧?就像对我这样……”
“你闭嘴吧!”奚子瑜目眦欲裂,差点就要对面前的妻子动手。
她从来循规蹈矩、温柔内敛,竟然会说出这种恬不知耻的话来!
“你猜,要是她知道你一面和我行。房,一面喊着她的名字,她会不会对你深恶痛绝、恨不得根本不认识你,把你们同窗的情谊一力抹杀?咱们可是有三个孩子,三个孩子,都是这样来的呢……”
梅若雪唇角淡淡的笑,轻轻捂住自己的小腹,庆幸她这样折腾,孩子安然无恙、还没有让她疼,
“采薇留在东流,保不齐哪天我会忍不住告诉她。或者,你忍不住对她下手,做你一直想做却做不了的事……”
“你、你……”巧舌如簧的奚子瑜,难得期期艾艾,还是在自己那从来乖巧听话的妻子面前。
“与其到时候大家再也无法和睦相处,不如让她带着琛哥儿体面离开,夫君,你收了心,还做我的枕边人,我当什么也没有发生过,我们夫妻和和美美,不好吗?”
仔细看,梅若雪的脸上带笑,却是凄婉的笑。
奚子瑜不说话,刚才还剑拔弩张的室内,乍然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仿佛沸腾的开水,在酷寒的雪天抛洒,瞬间凝结成冰,再无声落下。
片刻后。
“我最后问你一遍,你是不是就想赶他们走?”
“是。”
“那好,我如你所愿。”奚子瑜猛地站起来,
“采薇北上去了京城,琛哥儿留在东流。我这就去把琛哥儿带上,上京城,亲自送到采薇的手上。”
转身的时候,竟莫名垂了两颗泪,只有自己知晓。
脚步声渐细,房内彻底陷入阒静。
梅若雪盯着奚子瑜最后消失的地方,很久很久,眼泪早已干涸。
自她踏入奚府大门开始,没有哪一刻,她真正过得舒心。
她曾经坚信不疑,奚子瑜这样好的人,是她用这些不快乐不安稳的日子,换来的礼物。
礼物有一天变了心,她还是不肯放手,侥幸以为,他终究会有回头的一日。
为了这个礼物,她可以忍受公婆的苛待、忍受奚家其他房的阳奉阴违、忍受下人的白眼。
为了这个礼物,她可以忍受他偶尔分一点温情给她,自己感恩戴德。
现在她忍够了。
“奚子瑜,我要与你和离。”梅若雪平静无比。
第51章 望族容津岸心尖发痒,很想做点什么
51
自应天出发,北上京城,两千多里陆路,坐马车行官道,快的话只需半个月便能到达。
叶采薇一心牵挂着温谣,风寒未好全便决定立刻出发,一路上又着实愿意吃苦,每日都让马车多行一至两个时辰,直到天黑无法前行,方才勉强歇下。
但意志归意志,身子再硬朗也吃不消这样的奔波,何况风寒未愈,叶采薇每晚都睡得不踏实。坐在马车里更是,偶尔颠簸得实在厉害了,便会忍不住吐一番,将脾胃之中所有的东西都吐出来不止,还要干呕一阵。
这天她又吐完,捧着钵盂抽得天旋地转,容津岸习以为常,捋着她的背,熟练地给她递水囊递巾帕。
“知道你心里着急,但又何必急在一日两日?”对着叶采薇几乎面无血色的一张脸,容津岸忍不住道。
尽管他知晓她执拗的脾性,一直没变过。
“一天没有见到谣谣,我一天就不踏实。”叶采薇睃他一眼,躲开他的触碰。
“你好像把你的书稿当做了亲生骨肉,紧张的不得了,但是呢,你又连在应天等见雁顺利回来都赶不及,没有你这么怪的人。”容津岸伸长了手臂,把她的手腕捉回来,那里有内关穴,专治呕吐呃逆等胃疾。
按揉的力道适中,熨帖得很,叶采薇缓和了不少,她骤然抽回了自己的手臂:
“都给我按过这么多次,我自己也已经学会了,用不着你。”
鸦羽长睫裹着闪烁的视线,投向窗外的掠影,她讪讪:“效果也不算很好。”
“因为你没有配合按揉中脘穴。柴先生教过我,要止吐,双管齐下才是正解。”容津岸一顿,继而似嘲似笑,“不过,你肯定不让我碰就是了。”
中脘穴在上腹部,敏。感的位置,她怎么可能允许他借机占她便宜?
叶采薇回以冷哼:“管好你自己。”
她又提起他方才对自己“怪人”的评价,开始反驳:
“见雁从东流出发,路上紧赶慢赶,总能在入京前与我会和,耽误不了任何事。我与谣谣的情谊,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小人又怎么会懂?”
容津岸捻了捻指尖,回味滑腻的触感,似自言自语:“是,我忘恩负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