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若雪跪得双腿发颤,却半点不敢动,只能垂挂眼泪,受着公爹劈头盖脸的臭骂。
公爹的话又多又密,一会儿感慨无颜面对九泉之下的奚老太爷,一会儿惶恐得罪了当朝权臣,眼看他的病又要发作,梅若雪硬着头皮,询问如今该怎么解决问题,是否需要报官。
“报官?那事关通天的秋闱案到现在还没了结,又要添一出麻烦吗?”
奚家家主快要背过气去,狠狠吸了口气,
“报上官府,这件事很快就会被琛哥儿的生父知道,几次三番得罪他,我们东流奚家,不就要毁于一旦?”
梅若雪绝望至极。
她硬着头皮来找公爹,就是为了求一个解决办法,但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除了挨了一通臭骂,她还是什么也没得到。
“老爷!老爷!”恰在此时,门外有熟悉的声音。
那已经被梅
若雪冷落了好几日的乳母霍嬷嬷,一心想要将功折罪,不顾一切冲了进来。
“方才、方才老奴在外面,听到衙门里传出的风声。”霍嬷嬷跪在梅若雪的身后,
“最近县里不止一家人丢了孩子,就在今晨,有一伙人贩子被逮住了,好多丢失的孩子,就在隔壁建德县的郊外。老爷,姑娘,是否要去看看,琛哥儿在不在里面?”
梅若雪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来不及听奚家家主的指使,立刻从地上爬起来,赶赴建德县。
她一定要亲手把叶琛接回来,给叶采薇一个交代。
第39章 坦“你就是这么求我的?”
39
应天,府衙。
叶采薇被癸水折磨两日,终于缓过劲,却在这日朦胧苏醒时,被容津岸忽然质问:
“这几日,你每晚都在梦里喊‘容安’,究竟是什么意思?”
她只觉得自己的心跳漏了半拍。
千防万防,想不到最后露出马脚,竟然是因为梦呓。
她的梦有许许多多个,关于那些早就想忘却的旧事,还有关于叶容安的。
不敢算已经离开了叶容安多久,是她实在太想念儿子,所以梦呓里也忍不住喊了出来?
此刻的容津岸半边倾身,一双眼黑如渊薮,虽是满口逼仄的质询,却应当并非掌握了全部的信息。
他……应当只是对“容安”两个字产生了极大的疑惑,并没有更多丰富的联想。
叶采薇不能再心虚露怯,不能。
她想到了更重要的事。
“容大人这话说的,我听不懂。”
她深吸了一口气,收敛了全部的心神,淡淡漾开唇角的笑意,自觉足够支撑与他你来我往的对手,她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又指了指身后的墙壁,直视他,
“人的梦境千奇百怪,梦呓也自然变幻多端,容大人却要拿梦呓之事来问我,我要怎么同你解释?用梦里不存在之事吗?”
容津岸不动,目光睇过来,如有形的抚。弄,反复在她皎白如玉的面上逡巡徘徊。
癸水的痛楚彻底过去之后,叶采薇不再是楚楚可怜的病西施,风流蕴藉,半媚半静,浑身都是棱角。
好半晌,他半垂眼帘,定定开口:“我确认,六皇子的监听已经撤去,有什么话,你我直说便是。”
“那可好。”
叶采薇挑眉,明明是被容津岸俯视的位置,笑中却含着直挺挺的狡黠,不见半点愧弱,唇角的花蕾开得艳冶极了,她把他的质问抛在一边,另起一头,掌握主动:
“我问你,你明明已经可以随意食用花生,为什么要三番五次装病?”
容津岸眸光一凛:
“当年,废太子寿宴,在场不在场之人,便都知晓我有此疾。这个软肋和把柄留在敌人的手上,敌人自然会放松警惕,以为我可以轻松拿捏。”
叶采薇知道他说的是什么。那年废太子寿宴上,有一个国子监监生突然发病,太子妃当即决定结束寿宴,而那时候叶采薇自己正在被太子刻意刁难,差一点就要被迫委身于他,万劫不复。
“说起这个,”叶采薇心头一荡,又坐直了些,与容津岸距离拉进了一点点,增强自己质问的底气,迎着男人的目光:
“这么多年,我一直没问过,这次正好问一问。当年废太子寿宴,你是不是知晓我落入了废太子的陷阱,所以才故意吃花生发病,好让我顺利脱困?”
那时候他们相识两三个月,她已经主动向他表示过好感,但却遭到了他直白的拒绝。
就在同一天、废太子寿宴开始前,她还帮他顶撞了六皇子和嘉柔公主,转头听到他在众人面前说自己“非立业不成家”,拒绝了所有人。
这些,她都记得清清楚楚。
当初,就在两个时辰之后,他是为了她才以身犯险的吗?
“这么远的事,我不记得了。”松松垮垮的语气,疏懒的眉目,容津岸这么说,反而有了几分欲盖弥彰的味道。
“那是嘉泰四十一年,皇太后还在,废太子东宫储位稳固,正是权势熏天的时候,”容津岸面不改色,
“我也不过是一介寒门监生,哪里敢为了一个太傅之女,跟太子对着干?”
道理是这个道理,话说得直白,就太伤人。
叶采薇冷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