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海茵，再次感觉自己穿过了一层薄膜，原本的嘈杂声音一下子被削弱了，像是关上了一扇厚重的大门，进入另一个房间里一样。还有，也许是错觉吧，这里连空气都清新了不少。她终于忍不住好奇心，张张嘴，想要问对面的小家伙这是怎么做到的，就发现那孩子也正看着她。如她所料，这吃饭很快的小家伙果然吃完了啊，但是并没有走，还在等待她回来，有戏！

“这是什么情况？”海茵拿手指比划着两人所在的餐桌，画了一圈。她现在才想到，平时吃饭，那里会有明明能坐五六个人的餐椅却空闲出好几个位置的情况呢，在正常情况下，一定会有人挤过来拼桌的。

宋年明白海茵指的是什么，但这些她自己捣鼓出来的能力并不好解释，她只能尽量描述了一下：“一种让自己不被别人注意到的技法，我尝试把你也藏进来，成功了。也就是说，没人会关注我们，我们说的事情，也不会有其他人听见。”

在被别人留意之前藏起来，在别人的认知里，宋年所在的地方就只是普通的一面墙，一张桌，一瓶花，一团空气这样不值得注意的东西。但如果先被留意到了，就会像海茵一样，一部分思绪明明知道那里有什么，可是眼睛和另一部分思绪却不认可，反而容易因此受伤。

只是此前宋年也没试过把这种隐匿自己的能力范围扩大出去，但她又能看出来，海茵有些想说又不好说的话，看来，这位想谈的事情得是悄悄话。所以宋年就试了试，然后，她成功了。

海茵有点郁闷，她确实没太能听懂，就像是发现了好玩的东西，但自己却无法入门一样无奈。最气恼的是，和慢慢学□□能触摸门槛的东西不同，小家伙会的这些，她大概很难有机会入门了。尽管隐秘，但海茵有些特长，于是她是知道中间那座被严格看管，严密监视着的实验室是研究什么的，反正，地下人、超能力之类的词汇在那些她查到的信息里屡见不鲜。

第70章 手伤

超能力啊，看那些家伙总是失败，肯定很难拥有吧？

海茵在短暂的新奇过后，思路很快转回到她最在意的事情上，她正襟危坐，紧盯着眼前少女，慎重开口。

“她……就是你看见的相片上的那个人，你见过她对吗？她还……活着吗？”

宋年认真打量起海茵，她很漂亮，虽然和达姬那样绝世佳人一样的容貌不同，但依旧是在普遍长相周正的地上人里也会被称赞的美貌了。

然而这样的漂亮好像被她刻意淡化了，不论是把发质优秀颜色引人注目的头发剪短并染色，还是把漂亮的眼珠子盖上了美瞳又戴上了眼镜，啊！眉毛也染了，很注意细节。耳垂上原本的耳洞已经愈合起来，脖子上，手腕上，很干净，且皮肤颜色统一，看来主人已经很久没带过任何饰品了。衣着是简单的工作服，没喷香水，也没对工作服做任何带着小心机的改造。总之，她在隐藏美丽，如果不是个子实在偏高又无法改变，难免成为一个记忆点的话，她看起来就是个泯然众人的普通职员吧。

还有，她虽然不喷香水，用得应该也是员工宿舍里配备的根本不留香的普通沐浴套装，可是对于宋年而言，她很香。那种每个人都不同的，以“异鬼”的方法才能“闻”见的，属于人类内在的，不知道是□□、品格还是灵魂的味道，在海茵身上，是宋年很喜欢的香气。所以，少女才会格外耐心地参与到这里，否则的话，以目前达姬对她已经是个过客的想法，她不会在意这件事。

“是的，我见过她，她自称达姬。嗯，她还活着，但是，怎么说呢，我不确定她过得好不好。”宋年说完，细心地发现对面的女士神色在纠结、疑惑、明悟、痛恨、释然里变了一遍，很是精彩。

“是么……她自称达姬啊……”听见达姬还活着，海茵终于有种石头落地的踏实感，可紧接着又听到她过得不一定好，心再次提了起来。急切问出“怎么说”之后，才想到：也对，毕竟是在那个地方，虽然小家伙的表现很友好，可小家伙也许就是唯一的特例了吧。那里，可是传说中完全由罪人组成的城市，哪怕是孩子，也是罪人后代，恶毒血脉的地方，在那里停留，怎么可能会好？

宋年却沉默了，她想的和海茵完全不是一回事。

在宋年如今想来，当时给达姬那一下子，可能会让那位漂亮女士终日承受痛楚，就像她自己曾经那样，那太折磨人了。所以，虽然听说她已经顺利在一些势力里坐上了头头的位置，宋年依然怀疑，达姬过得不太好。

可是当时那个状态的宋年，并不在意他人的苦痛，她更注重“达姬会成为一位强者”的结果，所以事情做下了，想撤回如今也做不到，一点点的后悔和不好意思，倒是有的。

“啧，我不好说，我并没有和她建立联系，所以并不清楚她是怎么想的。但是，至少她是安全的，或者说，拥有完全自保的能力的。”就是要承受疼痛的代价，宋年略微皱起眉头，接着说：“或许你需要和她联系？但是这好像不太方便，你的体质应该不太好吧，哪怕做好完全的防护，也不适合去地下区的。而她……据我所知，她好像想要完成什么事业，在这个事业没完成前，她恐怕也不会回到地上区。我只能帮忙传递些讯息，在学校放大假的时候，我会回去呆一阵子，再回来。”

“好！我会写信，拜托你帮我转交给她。”海茵倒是对于这个结果没有一丝失落，于她而言，能确定达姬还好好存活在世上，就是从她失踪，一直追查以来得到的最好的消息了。此外，还知道了她不是在被困被囚之类的处境下，反而是要做什么事业这种听起来就拥有很大自由的情况，就更好了。

至于她脱离家姓，用起这个她们以前开玩笑时候起的名字的事情，也许是她终于下定决心完全舍弃过往，走向崭新的人生吧？对于海茵来说，这同样是个好消息。

宋年点点头，同意了这件事，就动了动身体，看起来是准备离开。海茵一愣，略微伸长手臂做出一个等等的动作，在宋年疑惑地看向她的时候，对上女孩稚气未脱的小脸，清透明净的双眼，再次被震到了。仔细一想，这就是个孩子啊，虽然拥有危险的本事，却又同时具备一份孩童的天真，所以，没有意识到那些人类交际之中的弯弯绕绕，实属正常。

海茵轻叹一声，低头看看遮住小家伙双手的宽大工作服那过长的袖子，那上面刚刚沾染的油渍已经是一团蔓延扩大，显眼又不讨喜的状态了。有些在意，也有些好奇，担心是小家伙还不习惯实验室的生活，她问她：“你为什么不换件小点的工作服，以你的职位，只需要向后勤部门说一声就可以了的。”

大概是喜欢海茵的气息，宋年没因为被海茵阻止而感到气恼，反而又重新摆正自己的坐姿准备静待她的后文。听她问起，便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袖子，好像是才发现那些新添的污渍一样，略微睁大了眼睛。

她领到这些大量发放，又结实耐穿的工作服之后，就一直没再换过原先的常服，无论平时做什么都穿着。就算做实验的时候那些液体会有所飞溅，却不会太严重。但是，这是她第一次穿这种衣服来吃饭，所以，也是才发现，过长的袖子会因为餐食里的各种液体而变脏。

在秦胜也因为开学而离开实验室区域之后，宋年一个人在自己的工作场所呆得更自在了，平时根本不愿意走出那间屋子。如果不是今天她正巧出来提交新成果，换取一些想要的研究材料的话，也不会意外碰见海茵，更不会来到食堂。

平时洗手洗脸这样接触流水的时候，她是会记得把袖子挽起来的，可是吃饭……啊，该说穿着长衣服来进行这种行为对她来说还是有些陌生吗？竟完全没有意识到会发生这种事情。她喜欢好吃的，尤其是甜点蛋糕，但是也要在放松安心的环境里才能享受起来，在这里，则不算放松。

“我喜欢袖子包裹着手的感觉，嗯……在使用工具的时候。”宋年虽然惊讶，却也很快的回复了海茵的问题，不找人给她专门安排小号的工作服，是她喜欢穿这样让别人觉得累赘的过长袖。而且袖子上沾染污渍这件事，她其实已经习惯了，只是之前不知道吃饭也会沾上而已。平时她隔着袖子拿取各种植物矿物、刀钳镊剪、杯瓶罐盆等等时，都可能会留下污渍的，反正交给后勤部门回收之后，下次送来的还是白白净净的衣服，很方便。

“等等，你用袖子裹手，你戴手套了吗，戴了的话，再多一层袖子，会影响操作的吧？没戴的话……不是，你不会真的不戴手套吧？”海茵愕然，尤其是在她说出“没戴”两个字的时候，明显能看出小家伙竟然有片刻些心虚的样子，更惊讶了。

宋年脑海里倒是闪过了些许回忆的画面，以前和安娜女士学药剂学的时候，是有戴手套的。哪怕小小的宋年需要的是特别小小号的手套，安娜女士也能弄来，虽然，那些手套的质量和使用感受都说不上好。

再后来呢？啊！在地上区学校的时候，很少很少的实践性质的药剂学兴趣课程上，也准备了适合学生们使用的手套，虽然对宋年来说不是很合适，但也勉强能用。

直到来到这里，在这个大多数职员都是成年男性的实验室里，后勤部门默认提供的就是大号的手套了，宋年曾尝试使用过一次之后就彻底放弃，忘记于脑后。

虽说正经出身的研究人员一定会十分在意这些细节吧，但她本就是个半路出家的，还不太讲规矩的人。但是啊，有些实验材料直接用皮肤碰触的话，会损伤皮肤，有些剧烈，有些缓慢。在宋年总是充满好奇心的研究那些以前未曾接触过的材料时，受伤最为严重。这样的伤，对于如今已经远离之前躯体要承受的剧痛的少女来说，还挺难受的，毕竟，她的感受神经远比常人的敏锐。尤其有些伤是缓慢侵蚀，在还没有充分了解该材料之前，她找不到针对性的治疗手段，只能静静等它停止时。

自然而然的，她渐渐发现了长袖的布料可以充当阻隔的事情，并非常受用。哪怕是一些烈性的材料，只要换衣服换得够快，也能少受些伤。

看小家伙并不反驳，海茵真的目瞪口呆了。她很是头痛地扶住自己的额头，缓和好有些崩溃的情绪后，才再次对宋年说：“可以让我看看你的手吗？”

于是，海茵的眼前出现了一双小小的，却布满伤痕的手。如果不是知道前情，能认出和猜出一些痕迹是因为小家伙动了什么材料导致的话，她真的会怀疑这双手的主人正在经历如今比较少见，且触犯法律的未成年被虐待事件了。

在几乎脱口而出“你应该好好戴手套”的瞬间，海茵联想到小家伙不合身的工作服，福至心灵，她突然怀疑这孩子是个害怕和别人社交的那种害羞性格，这并不罕见嘛，特别是她还是来自地下区的人。

第71章 纸短

海茵作为一个受过顶尖教育，在长期被所学知识影响下，并不会轻易对于地下人有亲善感的正常地上人，偏偏面对的是一个看起来有礼貌的乖乖未成年少女，虽然好像是个不爱笑的面瘫类型，可已经足够让她狠狠怜爱了。她咽下了未出口的话，转而问起宋年的实验室在哪里。

宋年有些不解，她想了想，做了个海茵没想到的动作她掏了掏口袋。接着，宋年拿出来一张和她胸前挂着的工作证一模一样的，另一张工作证，递给了海茵。

“给你这个，可以直接用来引路，啊……如果我碰巧没在的话，请不要乱动我的桌子。”宋年说，不过她很少会不在就是了。

海茵下意识地接过，看着工作证上面宋年两个字和无表情看着镜头的女孩的照片，觉得自己有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工作证确实可以用来引路，毕竟谁也不能保证自己一定能记得住这个庞大建筑群里四通八达，数量繁多的各个通道，哪怕是在这里工作了许多年的老油条都不敢对此打包票，尤其是去到陌生的区域办事的时候，就更容易找不到回头的路。

这个时候，拿下按道理在这里不离身的工作证，对着墙边随处可见的打卡和引导设备刷一下，选择引路，它就会计算出从它的位置，到工作证持有人所属实验室的位置之间的道路了。还有，在有些脾气怪异全项目组人员都不爱出门，或者人手有限实在忙碌的实验室，没人迎接新人的时候，让新人刷他自己的工作证找地方是最方便的方法。

不过也有人说设备算出来的路不是最短的路线，但是反正能找到目的地就行了，没有太多人在意这一点。

小家伙胆子真大，工作证都敢直接给刚认识不到一天的人，虽然她还有一张，但这一张恐怕也能够调用窃取更改她实验室里的设备物资和资料了。好在海茵并没有那个意思，这个行为实在让海茵想抓着女孩的肩膀强调一些关于安全、保密、防范之类的事情，无奈两个人的关系好像还没有那么亲近，这件事只能之后再谈。

现在的问题是，小家伙……宋年没有组员，没有助手，她这个多出来的工作证是哪来的？

如果宋年听到这个问题，可能会说：是一个之前总赖在她实验室里的家伙用过的。因为秦胜身份特殊，不方便每天在通往宋年实验室的道路上通行，秦世就偷懒直接给他做了个她的备用工作证来用。现在那个家伙开学了离开了实验室，东西就到了她手里。

不过海茵到底没有问出口，明明知道没人能注意到，她还是有点做贼心虚地快速把宋年的工作证揣进口袋，还细心地盖上口袋上带扣的盖子。看向宋年，海茵郑重地再次问她：“我依然需要知道你的实验室地址，这样方便我进行第一次明面上的拜访。假如我们这一次的会面是没人能发现的，那我直接用你的工作证指路的话，难免会惹人怀疑吧？”

想了想，她又接着说“我对你们那里还算熟悉，放心，你只需要告诉我，我能够找到。”她肯定能找到，那个片区她已经偷偷观察了许久，一是为了了解，二是她的项目也并不是与这片区域完全无关的，不然她也不会这么巧的，和只在这片区域活动的宋年撞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