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桌上混着香氛的烛火安静燃烧，头顶是绝美的星河，耳边是悠扬不喧闹的音乐，吃的是最高水准的餐点，这其实是一场合格的烛光晚餐。可惜，这位娇小的，大吃特吃的女士并没有多少浪漫细胞，硬是把这一顿吃得像是在学校食堂抢饭吃。

秦家的男士们并没有得到什么想要的进展，于是等待就餐结束，乘坐电梯返回那间明亮的员工食堂后，秦世准备礼貌的和可能需要休息的宋年告别。

然而就在他说完“已经为您备好了休憩的房间，我带您过去。”时，宋年却轻轻抬手，做了个阻止的动作。

她说：“别着急，有件事想和你商量。”

秦世脚步一顿，也没有计较宋年不太礼貌的说辞，耐心地做出一个“请讲”的动作。

这容色总是淡漠的少女，少有地拧起眉头，抬头紧盯着秦世，开了口：“我想看你们实验室的资料，所有有关于那种物质和我这种生物的，条件你说。”

秦世一愣，还在思考，他身旁已经安静隐身很久的秦胜却抢先开口呛人：“你在说什么呀！你知不知道资料保密对于一座实验室的重要性？”

宋年只是瞥了一眼秦胜，没回应他，却让小少爷背后一寒，下意识地不敢继续再嚷嚷。

秦世也并未在意两位年轻人的互动，他认真思考起和宋年做这一笔交易的可能性。诚然，秦胜的反应看起来激动了一些，但这并没有错，以目前地上区的情况来说，各个不同组织投资控制下的实验室，无一例外都是对自己的研究资料和不愿意公诸于世投入市场的实验成果绝对保密的。为此，有些项目的相关人员甚至基本上一辈子都不会离开这里。

关于“进化物质”的研究，只要有点资质的实验室都在做。然而通过一些隐秘的消息渠道，秦世知道，所有有关于这东西的研究进度，就像是被什么阻隔了一样停滞在了相近的程度。不论手里有没有来自地下区的“异鬼”，大家的区别也不过是多了几个或者还没有“制造”出秦胜这样的“幸运儿”。

于是，本该属于绝密的研究资料，在有竞争力的对手之间，又好似被迫公开了一样。对于秦世而言，这代表着该项目如果长期无法得到进展，目前的成果就相当于没有价值的废纸。他的野心、他的目标很大，很远，为此，他愿意冒一些风险，用那些废纸换取眼下迫切需要的资源看起来与所有描述中的超能力者大不相同的，宋年的血。真巧，在这个项目上，他确实拥有绝对的话语权，这让他心动之余，已经决定行动了。

宋年的情况他也调查过，她确实是来自地下的一名少女，和她同住的两人也是地下人。他们在地面上的人际关系都很简单，比如说宋年，基本上只有那个总跟着她的典姓年轻人一个朋友。其中大概是宋年父亲的那位做着地上区和地下区之间物资交换的生意，有些势力，不过其中不包括任何秦家已知的实验室，而将来秦家的事情说不定还能和他合作一番。

可惜，秦家当前在地下区的人脉有限，更多有关的信息就收集不到了。总之宋年那方作为一家子地下人，他获取到这些关于她的信息，已经足够证明她很大概率不是别家实验室派来的间谍。

第65章 她是雾

就这样吧，不应该再犹豫了！是他们秦家先发现的宋年，既然她看起来不打算用提供血液来兑换实验用的资源，又提出了一个不用他费力气就可以得到想要的东西的交易，他就应该接受下来。只是把那些废纸给她看看而已，她根本没接触过其他的实验室，所以不是来套情报的。至于她到底为什么想了解这些资料，秦世倒也不清楚，可能是为了更好的掌握她自己的情况吧？

在秦胜错愕的神情中，秦世开口，“我同意用现有的资料和您交易，前提是您需要保证您是为了自己的需求而查阅，而不是拿去和其他人换取什么利益。”

宋年点头。

他便接着说：“虽说最近的进展不大，但之前的实验结果也是我们消耗巨大、费尽心血和人力物力才得出来的，所以，作为交换，肯定不能太‘便宜’。”

秦世又停下来，打量着眼前身材纤长瘦小的少女，实在无法忽视她在白色灯光下犹如霜雪一般不见血色的面庞。虽然商人重利，他做下决定后，第一时间就想尽量换得更多，最好是能持续获得的属于她的样本，可不知怎的，也许到底是他还存着些私心吧，原本想开的价格最终在脱口而出的时候自己先打了个大半折：“提供400cc的血液样本……如何？”

宋年看着他，似乎思考了一下那个量，继而她摇了摇头后再开口说：“40”。声音沉静冷淡，看起来就像没在讨价还价，而是讲述了一个结论一样。

秦世真实地愣了一瞬，他还没见过这样砍价的，宋年是诚心要那些资料吗？他脑子放空的时候，嘴里已经下意识地说出了自己的底价：“200？”

让人没想到的是，那少女一点没把她的价格往上涨的意思，反而更添了一刀：“20。”

就在秦世迟钝地终于反应过来，心中升腾起被戏耍的怒火的同时，他看见一直和他对视的宋年虹膜染上了艳红，端得是诡异之极。继而，他的脑海中震震轰鸣响起，一种身体被电流透过，宛如体检时让仪器完完全全，彻彻底底“查看”、“扫描”、“检阅”一样的感觉出现，令他透体生寒，不敢妄动。

再然后，他看见她眨了下眼睛，再睁开已经又是那双浅色的眸，与此同时，那种令他不安的感受就消失了。

她说：“先别急着拒绝，听我说。”

“不知道你的情报网有没有收集到地下区那个名叫“异鬼”的组织的信息？看你之前明显了解这个词所指的样子，应该是多少知道一点的，我就不多余解释了。”

少女轻轻弯下腰肢，鞠躬示意。

“那么，请允许我向您介绍我自己，在我还在为组织效力的时候，我是唯一在世的黑玫瑰A组成员。啊！看来您连黑玫瑰都清楚，那么，这句话您恐怕也会认同吧？”

宋年站直身体，手指点在自己胸前。

“目前而言，我就是地下异鬼之中的最强者。”

“不论是想要确定‘人’这一物种想要‘进化’的方向，把我作为一个‘该用什么样子的瘴毒来组成像她一样强的生物’的参考模板，还是单纯想要研究更多可以被人吸收利用的瘴毒成分，我都是最佳的选择。也就是说，我的一点点血，价值就足够大了。”

她又指了指旁边呆立着的秦胜。

“除此之外，我和他们都不同，我的组成……或者说，我的血液，它们根本就不是人血混合瘴毒的产物。它们，就是它们本身，不必再提取过滤，因为它们是纯粹由瘴毒组成的，流动在我身体里的……能量。所以20，我觉得很合适，你可以先拿去看看，我绝对没有夸大。”

在宋年讲话的过程里，秦世才渐渐从她带给他的震慑中缓过来，那种连细小血管里血液流淌都被注视着的恐怖感觉，似乎像人类要碾死蚂蚁一样能轻易使他的心脏停止跳动，让他很自然地相信了她的话语。

他知道黑玫瑰，是那个组织里战斗能力强大的成员，而A组就是最顶尖的，他们的序号随着他们的离世或退出而消失，不再启用。虽然闻所未闻，但如果她的血液当真不用提纯就是瘴毒的话，那他也认可少取一些。不过，他还是觉得20太少，可刚刚经历过生命受到威胁的体验，此时再叫他还价，确实是有些不敢了，不如就像她说的，先取些看看。

于是，他点点头，沉默地带着她往通向那个研究进化物质的实验室的廊道走去。

等到了地方，秦世找了根注射器，真按她说的只取了20cc。那些虽暗色却还是很像人血的液体，在透明的针管里，当着三个在场者的面，色彩变幻，成了一管紫绿红黑等等各色交替的东西。

宋年撤除了那部分物质的伪装，它们就显现出了它们原本该有的样子。

这下子，秦世更相信宋年所言非虚。他把注射器交给秦胜，让秦胜快些送去还在工位上的研究员手里，他则留下来帮她调用她要求的资料。

资料厚重繁多，一沓沓摆在宋年身边，她才刚随意拿起一本，看了个开头，秦胜已经跑回来，凑在秦世耳边说话。

秦世变了脸色，急忙和宋年告辞，告诉她所有的资料已经摆在这里了，让她随意翻看，他得先离开一会。

宋年连眼神都没转给他们，只点了点头，没再管那两个不忘帮她把门带上的人。

她读书学习不太行，可单纯在一段段、一行行文字里，找到关键的词汇语句还是有些信心的一开始她是这么想的，然而等到真的翻起这些东西，才发现自己想错了。

秦世他们对于瘴毒的研究，主要侧重点在于瘴毒的作用，比如《基于常规瘴气中影响身体成长的物质的研究》、《提取自6号样本的增强力量的物质研究》、《……敏捷》、《……嗅觉》……之类的。他们热衷于把那些混杂在一起的瘴毒用各种方法进行区分，然后再研究区分之后的物质对于机体的作用。

宋年最意外的一点是，这些研究中，最热门的并不是之前秦世提到的两个永恒课题中的任何一个，而是关于“延缓衰老，延长寿命”。可惜，即使数量最多，可这些看起来年代久远的实验无一例外的失败了，到了近期的研究里，这类课题倒是没有再出现，也许是确实一点点成功的希望都看不到，也许是换了思路，也许……是换了领导人？

总之，尽管惊讶于这间实验室成立的时间之早，但这些纷杂的资料里，没有和“异鬼”吞噬人血相关的任何信息。

想来倒是也正常，异鬼这种生物，好像就是在瘴毒被沉入地下区之后诞生的，他们本事各异，还很容易暴毙，地上区可不好弄到。好不容易搞到研究样品的话，必然也是慎重对待，隔离观察……

等等！这间实验室没有出现那个现象，不代表别的实验室没出现！很可能是消息封锁得足够好，所以知道的人足够少呢？可是这样一来，她要怎么弄到其他实验室的资料啊？

说起来，地下区的人，从出生开始，不论含量多少，身体都是沾染了瘴毒的。生活在地下区的许多年里，宋年从来没有听说过类似的事情，可能就是因为这点吧？只有足够“干净”的人才会让瘴毒想要“进食”？不对啊，典星他，明明被瘴毒“污染”了的！

头好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