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已经行驶到了一座覆满植被的大山中，几人下了车，又走过一段杂草丛生，根本看不出有人类生活痕迹的路段，靠近了一片被巨大树木遮掩的建筑群。

实验室在地上的部分是许多个圆顶的，类似大罩子一样罩住地面的建筑。这些建筑上面布置了不少玻璃窗，随着太阳彻底沉入地平线，再没有日照了，那些玻璃内部就出现了阻隔光线的挡板，遮住内里透出的灯光。

秦世介绍着几个不同的圆顶，虽然圆顶们零零散散落在地上，但它们隐隐呈现出拱卫的架势，被护在最中间的正是“超能力研究”、“进化物质研究”的场地。

“您目前恐怕对这部分不太感兴趣，我们先去看别的吧？”秦世说完，就看到宋年随着他介绍，盯着最中间那建筑看了好一会，才扭头看向他，轻轻点头。

秦世并不八卦，但如果是关于眼前少女的事情，他就会比较感兴趣了，比如刚刚她接通讯时情绪外显，不太高兴的样子，就让他很好奇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不过，这并不好询问，他只能暗自观察，但她很快就恢复一派平静的模样。如今哪怕见到这惊人的建筑群，也不过多看了几眼，然后就镇定地，甚至有些冷淡地等他带她去下一个地点。

以秦世的地位和能力，似乎从没有人胆敢以这样接近无视的态度与他相处，哪个人得到他的亲自接待不是殷切的回应呢？他确实有些不满，可更多的还是感慨真不愧是能够突破人类极限的家伙，正如他了解到的，这群人性格古怪、冷硬无情，而且，不论能力的种类和强弱，往往都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

秦世心中虽有不满，但并不打算发作，他走在前方，带着宋年去向他认为她最可能感兴趣的动植物研究场馆。却不知道，身后和秦胜并行的少女借着眼角余光，又打量了最中间的建筑好几眼。两父子更不知道的是，她还偷偷激发了一些能力，查探了那建筑的外部，不过，他们把阻隔做得不错，她并没有感应到瘴毒的存在，看来这实验室有些水平。

关于那座研究“超能力”，“进化物质”的实验室，秦世猜错了一点。

宋年她啊，倒不是真的不感兴趣，相反，她那么快联系秦世，正是奔着他们有在研究瘴毒这一点而来。不过，她需要先考察一下，考察秦世这里是不是真的有她感兴趣的其他东西，以及他们能否真的合作，她以后到底能不能不受太多干扰的呆在这里。

动植物和矿物都可能被运用到药剂学中，而地上区本来就拥有远胜于地下区的丰富资源，有实力的实验室更是有一些珍惜甚至在外界传闻中已经灭绝的品种。不出意料，宋年被那些她没见过的新奇玩意儿吸引得牢牢的，已经动了心。

“说说看，怎么做我才可以随意使用这些东西，最好是没人干扰我的那种。”宋年不是擅长谈判的人，她向来都是直接了当，等待秦世领着她逛过两个她确实感兴趣的实验室，当下就表达了自己的意向。

秦世倒是能看出少女对这些东西格外关注，也判断出来她已经有了决定，却没想到人家开口就是随意使用材料，这可是普通的职工没有的权限，至少要作为一个项目的组长才行。虽然药剂学已经基本被当今的医药体系淘汰了，但这些东西也会在别的研究方向里提供它们的价值，可并不是路边的杂草野花那样廉价的玩意。

而且，因为学校的教育偏向于书面知识，宋年在相关科目的成绩好，他一直以为她只是掌握了那些理论知识，就算她真的感兴趣，也会在实验室找一个带她的师父，再慢慢接触这些动手操作的部分。这样一来，他也好在她身边插人，慢慢和她搞好关系。

原本的想法和计划被宋年一语推翻，但秦世的脑子飞速旋转，还是找到了与她想拥有的自由度对应的条件。他尝试着开口：“希望您理解，我虽然是投资人，但不是唯一的投资人，也就是说，这里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的。当然，我也很想直接把这些资源赠送给您，不过其他的投资人不会同意。而想要达到您提出的程度，应该让您单独拥有一件工作室，还得成为项目组长才行，这倒是不难，可是资源，恐怕需要您用贡献度来兑换。”

秦世停了下来，等宋年消化完了点着头示意他继续说，才斟酌道出他认为可行的方案。

“您可以选择提交您的血液作为我们的研究样本，以您表现出来的能力，您身上进化物质的价值，一针管的量应该足够您兑换常规实验三个月用量的材料了。”对于宋年血液的价值，只是秦世目前预估的。当然，他会刻意往低一些说，毕竟，这东西是真的没有市场价的，完全由买方、需求方开价，然后看供应方是否同意，再进行商讨细磨。

宋年略微皱眉，对这个条件并不心动。

她和其他同类、和以前的自己都已经大不相同了，如今做任何事情，简直都像是在摸着石头过河。虽然重组身体之后，她获得了近乎不再为瘴毒带来的疼痛而苦恼的躯壳，但，有一件她很在意的事情她目前，似乎是一个只出不进的容器。那些组成她的物质，平衡的，完满的互斥又相吸，明明可以释放出稳定的，数量不少的血液，却不肯再多吸收任何一点点外来瘴毒了。即使那瘴毒属于原本的，崩解之前的宋年，也完全不行。

是的，她从典星那里拿回熄灭的小型清洁灯时，尝试过了。尝试失败之后，她还是从自己只会减少不会增加的物质里分出很少的一点放进了再次点燃的清洁灯里，连她也不清楚为什她要这么做。

宋年想到那个会要求她摸摸他的家伙，不可克制的走神了一瞬还好她这么做了，不然从那奇怪畜牲手下救他可能还没这么容易。

为了他，也为了更了解自己现在的状态……

宋年轻吸一口气，抬头直直看着秦世：“还有吗？总不能你们这边的人都是这样做的吧？”这当然不可能，就她所在的这座实验室里，有那么多还在忙碌的人们，可唯二体内含有瘴毒的，是她和秦胜。

第64章 烛光晚餐

秦世不太理解，在他的观念里，血液是能够再生的，这个条件对宋年来说还是挺不错的。况且，她还不是对于换到的价值有异议，她连讨价还价都没做，就直接放弃了这一条。尽管他想不明白，但他目前依然想尽量争取到少女的好感，他还是诚实的说出了另一条，也是所有普通正常的项目组在使用的方案。

“另一种方法是，您先拿材料，等研究出来可以投入使用的产品之后，我们再进行估价，然后向您收购，流入市场开始盈利。至于是完全收购还是部分收购，就得等后面成果出来的时候再细说了。”

“就这个吧！”宋年说。

“呃，出于我们的友谊，我必须提醒您，药剂学的产品可谓无人问津，毕竟它已经很少被应用到医学里了。很多项目组都是找到一个有人感兴趣，愿意第一时间收购成果的课题去研究的。”秦世摊手，表示他不太支持。

“药剂学，一个课题都没有？”宋年追问。

“这倒不是，基本上所有实验室都挂着两个永恒的课题，一个是解决繁衍艰难的问题，另一个是解决毒气的问题。”不过，因为毒气被沉到了地下区，第二个永恒课题几乎没人在做。

“我明白了。”她答完，就陷入了思考，可很快一阵悦耳的铃声响起，打断了她。

秦世适时开口：“是代表餐厅开放的铃声，宋小姐，鄙人有幸邀请您共进晚餐么？”

宋年已经有了主意，不再纠结，点头同意去餐厅看看。

值得一提的是，这些个实验室露在地表的部分难免会让人认为它们是彼此独立，一座座之间毫无联系的建筑。然而等秦世领着宋年走进电梯，从地下的通道到达第二座实验室时，宋年才明白这些建筑都在靠地下的部分连接在了一起。还有，地面上的建筑简直就像是冰山露在海面的那一个尖角一样，实际上，属于这个研究机构的全部建筑，绝大部分都藏在地面之下。

宋年不由得想道：也不知道这下面究竟有多深，和地下区有没有相连的部分？大概是没有的吧，地下区的占地面积是远远小于地上区的，所以地上区的很多地方并没有和地下区重合。

总之，在各个灯光照耀的通道中七拐八拐，到达了同样亮如白昼的餐厅后，宋年感觉自己的眼睛都有点痛了。

像是听到了她的抱怨，秦世带着她又钻进电梯。电梯上行几层之后，宋年再看见的就是玻璃顶之外群星闪耀的天空，和室内一团团摇曳的烛光。与之前那间明亮的，人员众多的巨大餐厅不同，这一层餐厅很小，人也很少，他们聚在点着烛火的餐桌前，不忙着吃东西，而是在低语。那小猫三两只的人见到有新人进来，还举杯示意。其中有人想过来和秦世交谈，被他远远的摆手示意之后，放弃了。

以宋年远超于常人的感官，她还注意到一个不同点之前的灯光餐厅充斥着人的各种味道，唯独闻不见食物的香气，也不知道他们吃的都是什么东西。烛光餐厅里则充斥着让她下意识咽口水的味道，有烤肉的、蛋糕的、热菜的……

就，闻起来觉得肚子瞬间就饿了呢。

等到从餐台挑选了感兴趣的吃食，宋年在依着墙的餐桌边坐下，才发现这一个靠着烛火和低亮度灯具照明，不与星光争辉的玻璃顶小餐厅，是悬在空中的。准确的说，它是远高出地面的，而支撑它的东西隐藏的很好，至少在宋年的角度找不到，所以看起来像是它在漂浮。

下方，是郁郁葱葱、陷入黑暗和睡眠的巨大森林，虫鸣被阻隔，便显得静谧无声，刻意阻隔了灯光的实验室根本无迹可寻。抬头，是在地下区长大，来到地上也只在城市里过夜的宋年从未见过的，被繁多星子点亮的夜空，她不由得盯着痴痴看了许久。

那样一道挂在天上的河流，色彩变幻，光芒闪烁，神秘迷人，很难用语言文字去形容这瞬间被大自然的美丽敲击在心头的感觉。

“很美，对吗？”坐在宋年对面的秦世跟着她一起仰头欣赏，口中问道。

宋年从那种难以形容的震憾中醒来，看着对面西装笔挺，做了造型还化了淡妆的秦家家主，心中却莫名的生出一句感叹：真好看的天空，但不该是和这个人一起欣赏。

于是只淡漠点头，不再关注头顶，动起餐具开始吃晚饭。

秦世也不在意宋年的态度，他自顾自说着：“这间景观餐厅借着森林的巨型树木掩护，建在了这座山最好的观景位置上。在这里，不论白天还是夜晚，都能尽揽美景。厨师都拿着联邦最顶级的厨师证书，其中甚至还有曾经为宫廷效力的大师，食材用的是最新鲜，最干净的，连最挑剔的美食评论家也挑不出错来。宋小姐，说真的，这间餐厅非常受我们的员工和合作伙伴喜爱，只不过，上来一次的花费不菲，所以平日里人不多。”

宋年咀嚼着嘴里的东西，没有应声，心里倒也赞同这里风景好看，东西好吃的评价。只是，她虽然贪嘴，但这些东西对她来说并不是必不可少的，她不可能为了吃好吃的答应这人什么要求。以她目前的情况，她怀疑她甚至是不需要进食的。

秦世倒是大方，他话语一转，落出来的却是一句：“但我在这里还算有些话语权，所以，这间餐厅将永远对您免费开放，您喜欢的话随时可以过来。哪怕不是正餐时间，这里也会一直供应着茶点。”

少女眯起眼睛，她恍然想到有人教过她“吃人嘴短，拿人手软”的道理。虽然，她这个人，不是很讲道理，但她在这里还是一个萌新，做事要不谨慎一点？以后还是不要来比较好吧……

“谢谢。”她鼓着腮帮子，没什么礼仪地，含糊不清地道谢。

秦世绅士一笑，也不再言语，安静地享用他的晚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