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被撞倒在地，她才回过神来。扶起撞到自己怀里的孩子，他那明显大了一圈的兜帽短暂的松脱到了肩头，黑色短发，没什么特征的面容……他快速的又戴回兜帽，宋年也没记住这个孩子的长相，最多被他脖子上那颗很大的黑痣惊讶了一下。

小家伙十分没礼貌，撞到人不说对不起，被扶起也没说谢谢，紧紧地抱着怀里的东西就跑得没影了。宋年抬手闻了闻指尖，皱起了眉头这孩子，身上血腥味好重。回忆起他抱着的包裹，里面隐隐有水声回荡，难道……

不用她再想了，来路已经追出来几个人，粘血的口罩和灰白长大褂，对路旁的她视而不见，气势凶恶的追小孩去了。

果然啊……是……“配件”。

厌恶地皱眉，宋年避开这群人，心情变得很差。

虽然宋年自认也不是什么光明人，同时也很讨厌地上人，但她依然看不上这种把别人的身体当做备用配件库的行为。

一开始这些“备用配件库”，是地上被收买的狱官通过各个官方通道关闭后剩下的黑通道（或称暗道）送下来的罪犯，后来这之中的利润引来了各种各样的人，增加了各种各样的犯罪行为，现在已经发展到了绑架勒索之后把活着的受害者丢下来的地步。前者那种都是前期就约定好买家和通道的，直接接收就行，不会让他在大街上乱跑；后者则是一个片区的□□共用或者单独控制的通道中随机投下来的，地下区接收的帮派也不固定，但是看见了就可以抓，谁抓到谁给钱。偶尔也有无人监管的时候，没有第一时间接收，就会出现被丢下来的地上人到处乱跑的现象虽然他们娇弱的，对瘴毒毫无抗性的体质根本不能在地下区跑出多远。

她捡到的那个少男，就像是后者。

更换配件的成功率其实并不高，哪怕配型成功，也不代表身体不会排异，但地下区掌握了大量资源的那批人，乐此不疲。每每准备更换，都是排了好几个备用体的同一部位，这个换上去出现问题了，就用下一个人的。

据说，那些人认为地上人的身体受到的污染少一点，换了配件以后自己就可以活得更久。

真是痴心妄想。

宋年这种不惧瘴毒的异类，他们反而不敢用来做备用体，因为确实有人尝试过，然后当场极其快速的痛苦死去了，根本来不及换下一个。后来有人做过实验，得到了一个结论：严格来说，不惧瘴毒的这些地下人，远比空中飘着的瘴毒还要毒。

兴致缺缺地买好了昨晚一直在想的东西，宋年打道回府。

由于她去的是离住处最近的交易场所，实际上时间并没有过去太久。所以她回到房间时，少男的睡姿都还没有发生变化。被子比较大件，她只买了一床新的，没有撤掉少男身上盖着的衣服，她把新的被子直接展开盖到了他身上。给少男的新衣服倒是买了一大叠，虽然图方便的她买的几乎全是浴袍睡衣那种围起来系腰带就行的长袍，只单独买了几件地下区同龄人一般会穿的衣物，等他恢复意识以后自己穿。

抱起搁在一旁浸湿了内层的原先的被子，宋年拿去专门布置了用来晾晒的拟日光灯和杀菌灯的洗衣房晒了起来。找到还在露台上的房东奶奶，把新买的植物苗和种子肥料等等交给旁边的机械助手，并提出了要借用实验室配比营养液的请求。

第4章 上药

其实房东奶奶从没拒绝过让宋年借用实验室，但每一次宋年都会在使用前再请求一次，这是她的习惯。

房东奶奶曾是位很厉害的药剂师，颇有些家资，所以她干脆在自家搭建出了一个个人实验室，就在这栋小屋的二楼。尽管房东奶奶已经很久没有再制作过药剂了，但知识和经验仍在，她教过宋年两年的药剂学知识，是宋年很尊敬的一位老师，但房东奶奶不喜欢被喊老师，她只能改口喊安娜奶奶。

调配营养液对于药剂学来说简直是入门级别的工作，宋年用刚买回来的材料快速搞定后，恢复实验室的整洁，退了出来。

找到特意准备的注射器，先给肚子饿得咕咕叫的少男推了一份营养液。他的肚子其实蛮吵的，吵了很久……但是昨晚已经来不及做适合注射的营养液了，看他也不像马上就要饿死的样子，这件事就放到了今天来做。

渐渐的，他的肚子停止了闹腾，整个人也稍微舒展了一些，已经知道翻身平躺着了。

客厅里的老式落地大钟咚咚咚响了三次，示意时间来到了中午十二点。

出去问了问房东太太需不需要共进午餐，被拒绝了。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很多年龄大了的人都更偏向于选择口服营养液，对于老迈退化的身体来说，它更好吸收，需要的排泄次数也少，确实是很方便。

宋年倒是觉得正经的食物挺不错的，可惜今天依然没有人欣赏，她也不坚持，自己咬了管营养液，就当做吃过饭了。坐到桌子前，她展开一本书，开始学习。

不论在哪里，只要是学生，就得总是在完成作业的路上啊。

直到钟声再次响起，代表已经是下午六点，少女才从桌前离开。

现在是刚刚到来的难得的长假，虽然时间自由支配，但同时她还有好像写不完的作业要做，也不好说这假期到底是放了还是没放。她在这方面没什么天赋，只好每天写一点咯。

看看少男的情况，体温一点没降低，反而有所升高的样子。宋年皱起眉，虽然说发烧是人体防御机制的一种表现，但是照他这架势，可能会发烧到把脑子烧坏的样子。

有点拿不定主意，少女出了卧室。正巧房东奶奶在指挥家政机械助手打扫外面的院落，她走过去帮忙，顺便询问房东奶奶有什么办法帮助正在昏迷拔毒的地上人退烧。

“哦？地上人？”安娜奶奶十分好奇，倒不是好奇地上人，而是好奇宋年难道是个颜值协会的宝宝。她昨天还意外宋年这个小冰山居然会捡人回家了，虽然有猜测，但等宋年说出口她才敢确定真的是捡了个地上人。小冰山真是开窍咯，呵呵，以她早年间眼睛还好用的时候的见识，比较起地下人的情况来说，地上人都很漂亮呢因为有阳光眷顾，晒成蜜色小麦色的皮肤；呼吸更清洁的空气，吸收更纯净的营养养成的健康体魄；他们还流行运动健身，很多都有着颇为健美的身型……

哎哟，光想想年轻时候在地上学习知识那会儿约会过的帅哥，一颗老心脏都好像被注入了活力一样跳得更欢快了。

虽然思想已经七拐八弯的转到了不知哪儿去，房东奶奶嘴里依然能准确的给出她认知里最为合适的答案：“试试栓剂，嗯……我记得，好像我那还剩一些，你小时候用剩下的，应该还没坏，你可以先试试。”

哎？她小时候用过？一点印象都没有，总觉得安娜奶奶在扯谎，还有……是错觉吗，安娜太太，笑得好开心啊。

“比直接注射药剂方便好用吗？”宋年问。

“方便倒是不一定，但我只能说，幸好你没有直接注射药剂。据我所知，地上人好像不太适应我们的药剂，虽然每个人的反应程度不一样，但在虚弱的时候，特别是在危险的清理毒素时期，最好还是不要这么做。”说这话的时候，安娜太太还摇了摇头表示不支持，接着她就转动轮椅，回到屋里，翻箱倒柜的摸出了一板药来。

听到宋年跟过来的声音，房东奶奶把药递给她，嘱咐道：“我不确定这东西现在好不好弄到了，你仔细看看说明书再使用比较好。”

“好的，谢谢您。”宋年接过，有礼貌地道谢。

“这个倒不用谢我，这些东西也不是我弄来的……”房东奶奶摇着轮椅，没再说什么，又去操作机械了。

少女拿着药品包装盒的手顿了顿，在原地站住了一会儿，等那边机械扫地的声音响起，才回过神，一言不发的回了房间。

蹲坐在少男的地铺旁，看着他又汗湿一片的脸，她心中一动，伸出手，用手背贴了贴他滚烫的脸。哎，暖呼呼的，熨帖得紧咧，不知不觉，少女的嘴角浅浅勾了起来。

昏迷中的少男倒是被冰得打了个哆嗦，躲闪扭动间把自己的脑袋往被子里藏。

宋年也没在意，收回手低头仔细的看了看药品的说明书，然后就愣住了。

啊？是因为这个，所以安娜太太那么开心吗？

既然要上药，宋年又去兑了些温水，再给少男擦了一遍身体，更换上她新买的长袍。有趣的是，她扶不起他，所以给他穿衣服是靠着滚动他的身体来裹上的。那么大只的一个人被她推得翻出来，转回去，咕噜噜拧上两圈，颇为滑稽。

想想他出汗那么厉害，宋年又给他打了一支补水的药剂。推动少男，把他翻转一面，背面朝上，怕他不好呼吸，还把他的双手支撑到他身体两侧。

十来分钟后，沉寂的小卧室里响起了少女的一声叹息。

就……这事儿挺难办的……

本身他出汗挺多，紧实的皮肉颇有点难以把握的感觉，她拨拉开，它们就从他手下滑溜走，根本就撑不开几秒钟。在这几秒钟里，她还要找到时机把药物搞定，真有些手忙脚乱。

本来按照说明书上写的，药应该会遇热融化一些方便油润以完成上药，但不知道是放得太久了还是怎么样，不论是在她手里，还是偶尔她手滑开时被夹在肌肉间的缝隙里，它都没有丝毫要融化的迹象。

这让她不由得开始怀疑，就算她好不容易给放到位后，这个药还会不会融化，以及这个药会不会已经过期了根本没有治疗效果？不过即使过期了，她还是得给他弄上试试，毕竟她手上没有别的药可以给他用。如果安娜奶奶都说不好搞，说明这个药暂时得不到新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