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好时机

难怪，都说异鬼要寻找宝物，这简直是危急时刻的救命稻草！那么严重的，几乎要让她不复存在的轰轰烈烈的闹剧，却在他出现的时刻，让她不知从哪来了力气，问题迎刃而解。

之前，她嚎哭得突然，接着便被各种情绪淹没。她自知记忆不算好，原以为之前的事情早都忘了个干净，可刚刚才发现，原来那些事情就算忘了，当时的情绪却没有一刻忘记过。从出生，到被宠爱的小小几年，到意外发生，到被后来的掌权者她的培养者喂了药丢进组织……喜怒哀乐贪嗔痴，人该有的情绪，在她的身上却被隐藏得足够深，以至于她自己都未曾察觉。它们被阻隔着，虽不能时刻影响到她，却也日益积累，终于在今天，一锅打翻了个痛快。

而常言破后而立，她挺过了所有情绪的倾泻奔涌，便不再惧怕可能到来的感情，她如今接收了封存的记忆，好似对于眼前这人更难以放手了。

宋年抱着人，神色是宠溺又爱怜，却又有几瞬晦暗难明。

她在想，如果异鬼一直往远离人的方向发展，恐怕也是个死局。这般做法虽然能保持自身物质既力量的稳定，可经不起风浪，除非长久的离群索居，不与任何人建立联系，才能保证永远没有剧烈的情绪波动罢。但默契传说下来的异鬼的宝物这一近乎等同于定海神针的存在，又好似本就是为了应对这种危机而准备的。异鬼恐怕要在某个阶段开始接近人群，返回人群，这时候宝物就发挥作用，作为异鬼的羁绊牢牢系住，让其不至于在袭来的狂风巨浪的情绪海洋中迷失。

不，她无法确定，异鬼太难成活到足以经历这么多事情，她好像只有自己这一个参考样本。

典星没能等到宋年再次凝聚出人形，而是在她收回那一支支手臂，只剩下两支时就昏倒在她的臂弯，让宋年差点没抱住。

宋年伫立片刻，最终放弃了继续思考异鬼的道路这一暂时没有答案的问题，她低头与怀中人的额头相抵，感受着自己胸膛里那颗跳跃着的鲜活心脏。她刚刚凝聚人形的时候，速度是她想都没想过的迅捷，与之前每一次都不一样，这一次，就好像她本来就该是个人那样，所有雾团简直是迫不及待地就完成了进程。而这颗心脏也与之前大不相同了，它正有些欢欣地跳动着，速度偏快，似乎在表达其庆祝新生的喜悦。若是之前的心脏，则不论发生什么事情，只会维持不变的频率工作着。

宋年转身回头看这宋河，也许是错觉，恢复了明亮的室内，她觉得他脸上的笑容好像更灿烂了一些。喔，这可不能细想，不然真是个鬼故事。她对着安详离去的他，也笑了笑，此时终于感受到了胸中淡淡的哀伤，还有一些感激、不舍、祝愿之类的情绪。

她当时选择跟他离开，会不会也有冥冥之中知道继续原来的道路是没有结果的可能呢？所以，开始回到人的族群，开始与人结缘。

遇见宋河真是她幼年时光里第二幸运的事情（第一幸运的是降生在爱她的父母身边）,从那之后，生活有了变化，有他的呵护关怀，才能有今天的她。

她拢紧怀里的典星，尽量动作标准地对着宋河鞠了一躬。

她说：“晚安。”

倒不是她不想把典星放下然后再鞠躬，不过这个人吧，虽然昏睡过去了，却扒拉她扒拉得死紧，想来如果硬要把他掰下去会把人闹醒，才作罢。

之后一段时间，是很简单的料理后事阶段，据说原本宋河在交代宋岁的时候，说的是“随便把他丢到地下区的某个角落就好”，而宋岁罕见的动了怒，才让宋河改了主意。但宋河没同意大办，最多是认可了给他收殓之后按照地上区的习俗在墓园寻得一个位置，想他的时候可以去祭拜，想不起来他的话也没有关系。

墓园的位置很好，据说到了春天，这墓园的青山上会开满鲜花，壮硕的树木枝头也会落下漂亮灵巧的飞鸟。它们衔来野果和花种，筑建巢穴，组建家庭，孕育幼崽，为墓园带来新生命的故事。

宋岁代为保管的，宋河指定要他交给宋年的，其实都是很简单的东西，虽然据说是她那笔资金的回报，却杂七杂八。比如说把钱存储在地上区银行的凭证，所以有存折和银行卡。比如说他想要分享给宋年看看的风景，所以有照片和明信片。比如说一些宋年从来不在意，总是随处乱丢的小玩意纪念品，也被他收集起来，又交给了宋岁……

倒也确实是宋河的风格。

其中唯一让宋年有些意外的是被层层包裹，一张保存得还算完好的泛黄照片，据说照片里的三人正是小小宋年和她的父母。这照片是从哪里找来的？她已经很久没有想起过父母的模样了，这份礼物她很喜欢，她想了想，便贴身收着了。其他的物件她依然没太大兴趣，眼珠子一转，看见正把脑袋搭在她肩头的典星，眉眼一弯，把东西全塞到了典星怀里。

典星先是一愣，等反应过来宋年的意思是让他收下之后，有些受宠若惊般不住眨巴着大眼睛看她，但牢牢抱着怀里东西的动作证明他心里对此颇为受用。

那天典星又是受了惊吓，又是奔波劳累的，昏睡了快一天的时间才知道醒，在他昏睡的过程里，因为实在是扒拉不开这个粘人精，宋年便一直与他呆在一起。谁曾想这人醒来之后反而更加粘人，宋年去哪儿他都想跟着，不让他跟着，他就可怜巴巴地看着她，让她无法忍心拒绝。

典星没有太过纠结他遗忘了宋年的事情，毕竟想也知道肯定是她做的，而其中原理他肯定弄不懂，问也没用。倒不如多磨磨宋年，让她下次别再这样了，明明不管遇到什么，他都愿意和她一起面对的！

对此，宋年只能无奈的答应下来，至于她心里想的是“才怪”还是“真可爱”就没人知道了。

宋年抽出时间和达姬聊了宋河希望不要爆发全面战争的心愿，达姬同样也不希望事情发展到这一地步，毕竟以她的立场，若真的面对双方惨烈战争的场面，确实会很是为难。只是目前她能够为之做的工作不多，两方的好战份子此时已经各成了气候，并不由她指挥，这群激进派的观念可不是那么好转变的，大约只能徐徐图之了。

宋年认同这个观点，把心态放平稳，等待其中需要她出手的情况发生。

她没有等太久。

地下区再次发生了瘴气的暴动，地下的地下，被开掘出来用以供给有钱人快速进行移动的通道层发生了变故。那些生存在这一层，不知来历形态各异又神出鬼没的怪物们，暴动并冲出了通道层，还一路沿着如今已经遍布在地下区各处的暗道赶来了地上区。

它们生性凶残，又实力强大，行过的路途上可谓生灵涂炭，把本就剩下人不多的地下区搅得是一团糟，报信的人也是好不容易从这群残暴的生物手下逃脱，把信息递到了达姬这里。

而接到消息时，这群怪物有的已经在各处人群中大开杀戒，有的却蛰伏了起来，不知去向。

以宋年如今的实力，对上它们还算轻松。可其他人与它们对战的话，哪怕是达姬这边目前除宋年外最厉害的异鬼，都不敢保证能够全身而退。异鬼数量稀少，无法与那些倾巢而出的怪物的数量抗衡；又因为都是孩子，得了达姬的偏爱，她不舍得就这样让这些孩子们损伤惨重。

还是宋年提了个建议，让达姬手下的异鬼分散出去，不求能够击杀怪物，只希望他们能略作牵制，让人们遭受的损失更少些。全面解决这群怪物的事情还真的只能拜托给宋年，好的一点是，怪物们很是分散，没有联起手来攻击人类的势头，让众人不至于一时间太过难以抵挡；同样也是坏的一点，由她一个人来应付，从这个地点赶往下一个地点，刚开始还真有点疲于奔命的感觉。不过随着时间推移，怪物们感受到宋年这样一个浓郁的存在后，犹如狗狗闻见了肉骨头般向着她的位置移动靠拢，最后竟然隐隐有合围之势。

到底还是宋年技高一筹，花了些时间，虽然难免还是有人遭害，总归是把事态完全控制住了。

意外的是，宋年忙碌之后，刚准备休息一下，却被达姬找到了家里。一般来说，作为地下区人们的首领，达姬手里的工作多到忙不完，很难有机会来宋年家这边。她既然匆忙找过来而不是选择找人报信让宋年过去，那恐怕是事情太过棘手或者紧急，必须直接过来商讨。

真相和宋年猜的差不多，事情确实很急。不过达姬过来，其实也有她的私心，因为这一次涉及到了地上人。

简单来说，那些通道层的怪物不止袭击了地下人，一些被认为蛰伏起来的怪物，实际上是去进攻了地上人的驻地，据说数量不少。这是之前大家都没有想到的，因为按照这些怪物一直以来对于地下人的表现，它们应该会更喜欢攻击并食用体内积攒瘴毒的人，而且积攒得越多它们越喜欢。可地上区经过这几百年的治理，空气中的瘴毒含量微乎其微，其居民也自然没有可能摄入和积累瘴毒，地上人更是早已经撤出了有地下层的范围，不在所有明道暗道的出口，那怪物为什么会特地绕了远路去袭击地上人呢？

第116章 新王

好吧，这问题暂时估计是找不到答案的，眼前的当务之急是帮助地上人也清理掉在他们驻地逞凶的怪物，越快越好。

地上人那边对于这种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怪物已经束手无策，据说他们还动用过某些一直隐藏着没有投入使用的大杀伤力武器。可怪物身手敏捷不说，还皮糙肉厚得厉害，居然无法对它们造成多少实质性的损伤，反而是地上人他们的居住环境受到了更为严重的破坏。在听说了地下人驻地这边的消息后，地上人看着自家越发危急的事态，终于拉下了脸面，派人前来寻求帮助了。

达姬是带着恳求的态度提的这件事，看起来她真的很担心宋年会因为两边人长久的敌视而对地上人见死不救，作壁上观。她为了提高让宋年答应帮忙的把握，特意喊上了海茵，加上最近宋年除了清理怪物是孤身前往以外那从不离开她身边的典星，这样至少有三个地上人在场，也许会让宋年有所松口也不一定。

出乎达姬预料的是，宋年很爽快的答应了这件事，甚至没有提任何要求，反倒把达姬弄得颇为不好意思，主动说起了地上人那边的求和意向。

有激进派系，自然就有保守派系，地上人之中，持保守态度的人尤其多。长久而紧张的局部对战本就让不少已经习惯安稳生活的地上人难以忍受，还有一些生活物资供给不足，生存空间减少，户外活动被严格限制等等问题，终于在这次面对毫不讲理形态可怖手段残忍的怪物对手后，保守派系也爆发了。

地上势力的领头人，如今的王，达姬的族叔，正是一位据她描述贪生怕死的极端自私的保守派。在发现这种怪物简直是在无规律的袭击任何人，不管某人身边布置了多少警卫，身处防守多么严密的地方，哪怕某些藏在地下建筑里的皇室成员，都有被攻击致死的案例。他才知道，这些该死的怪物居然会挖掘，而且不论是土层石材甚至金属，它们都能破开！这让他前所未有的恐慌起来，说实话，因为有一些隐藏力量，他自认为是不必担心地下人那边的暗害。当然达姬这边同样清楚这点，所以并没有这么做，可对手变成随机残害人类且根本不可能讲理的怪物时，他真的怕了。

而他的想法，同样是不少有权势的人想法，当他们发现自己不再像自己想象的那样安全，他们便迫切地发动一切力量以图清理掉怪物。这样的一群人，声势和能力远超过原本和地下人打得僵持的激进派。于是，在他们知晓地下人这边有解决怪物的能力时，他们立刻以最快的速度派人前来寻求帮助，并透露出想要和平共处的想法。

明面上的和平状态就这么有些儿戏的达成了，尤其在宋年干脆利落地解决完所有怪物，还能顺手把死去怪物身上散佚出来的瘴毒带走后，地上方势力的诸人就更加殷切地为这件事情奔走。其中必然有见识到宋年的实力后对于双方战力差距的重新估量，就算她一个人无法抵挡千军万马，但她既然能轻松解决那样一群怪物，那他们的隐藏力量恐怕同样无法对抗她。

谁知道这位神秘女子会不会突然想要针对某人发起暗中袭击呢？

这真的是很有意思的一点，人们对于能将自己从生命危险中救援出来的存在，既会感激，也会因为与这样的存在的差距而心生忌惮，继而开始暗中针对或是疏远。

这种心思，恐怕不止本就属于敌对关系的地上人有，连地下人这方也会有。

宋年对此不太在意，她本就不爱与太多人打交道，干完了自己的活就回家和典星过二人世界去了。她没有参与任何明面上的、官方的社交活动，也没有去找达姬要奖赏报酬，就这么隐藏了起来。正巧，她与怪物对战的场面很是混乱，一些能力更是有遮蔽视线的效果，倒也没人能通过这些认出来她的身份。

聪慧的达姬同样敏锐察觉到了一些人的别有用心，在后续双方的各种活动中，刻意对宋年的存在进行了掩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