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6章(1 / 1)

他闭上眼,将女子的手握紧些,叹了口气:“罢了,天命如此,合该香山逃得一命,也合该我担了这风险去。”

女子“噗哧”一笑,抽回手、直起腰,继续慢慢著衣,语声也自漫漫:“你又担的什么风险?这都四年过去了,你怕个什么?当初你早早就走了,是蛇眼留下善后的,若说怕,他应当比你更怕才是。”

那男子立时张目,面上竟有些惶然:“话可不能这样说。蛇眼是什么身份?我又是什么身份?他大可以缩回去做他的长随,我却是要在人前现身的。万一香山想起当年的事儿来,我死不打紧,你又该怎么办?”

他忽然动情起来,一把拥住那女子,用着梦幻般的声音,呢喃地道:“你不知道,当年我第一次见你,你骑着马儿过来,马鞭子擦过我的衣角,那时候我就……我就……”

他埋首于女子颈间,用力嗅着她的体息,满面迷醉,含混地道:“那时我一颗心都在你身上,已经向父亲提了你家名字,要娶你为妻,可却不曾想,你竟成了王妃,嫁给了那个……”

“别说了,好不好?”女子打断了她,手掌软软贴在他唇上,复又将生了茧子的掌心,摩挲着他的脸庞,“那些事情,我不想再提了。”

“好,那我就不说。”男子道,重新将头埋进她颈窝,发出心满意足的叹息:“我也不奢想旁的,只要你能时时与我这样,长长久久伴在我身旁,我便别无所求了。”

女子娇笑起来,软绵绵向他背上捶了一记:“我这样的半老徐娘,有什么可说的?倒是你,如今还这般健壮有力,又是京中有数的贵主儿,那些小姑娘们见了你,可不得往你身上扑么?”

那男子“哈哈”大笑起来,原本普通的面容,因了这大笑,倒添上几分意气风发:“别的我不敢说,新近才纳的那娇娇江南女儿,倒是每夜都要哭求我几回。”

语罢,他又抚着那女子的肩,目中重又蕴起痴迷:“只是,那小娘儿再好,也及不上你。”他拥紧她,再度叹息:“我日思夜想的,还是你。”

女子伏在他肩上,视线瞥向着他身后的某处,唇角勾起一丝鄙夷。

“好了,你也快起吧,再迟些,你夫人可要着急了。”她道,温柔体贴的声音,让人再想不出她此刻正满脸不屑,甚而还有几分轻贱。

那男子倒也听话,松开她,套上内衫,一面用一种近乎于讨好的语气道:“我明日还来,好不好?”

他的视线滑过那女子的脸,带着极浓的沉醉与贪恋:“已经快两个月没与你在一处了,我委实很想你。”

“明日不行。”女子系好粗布裙,抬手理鬓,神情间有着惯居高位的凛然:“明日老白要过来,我与他还有要事相商。”

男子顿时神情一暗,颓然低头。

女子呼出口气,看向那男子,眉间压抑着几分不耐。

然而,再过片刻,她的眼神忽地一软。

“你啊,真叫我不知怎么说你才是。”她伸手抚向男子眉间,秀美的脸上,满是缱绻柔情:“这些年来,是我们母子连累了你,我对你的心,你还不知道么?”

她贴向男子耳畔,吐气如兰:“明日不行,后天却是行的。他们一整天都不在,你可以在我这里多盘桓些时候,却不知,檀郎可愿赴约呢?”

她挑眉看向那男子,那男子顿时展颜,连连点头:“我有空的,只要是与您相会,我皆有空儿。”

“那你便快去吧,别再耽搁了。若夫人派人找来,我可免不了要挨骂呢。”女子声音绵软,如最柔的丝线,缠将上来,叫人挣也挣不开。

那男子拉过她的手,向唇边触了触,方自披衣而起,快速穿起衣物,一面便道:“风骨会之事,我最近查出些眉目。”

他掩上衣襟,向腰间围起一根镶宝石皮革腰带,束袢是整块祖母绿,贵气逼人,腰带上坠着的玉笔、玉砚等物,随动作“叮咚”作响,十分悦耳。

“这查了也快有好几年了,此时才有眉目,我都等白了头发了呢。”女子调笑几句,略含沧桑的声音,间杂在击玉声中,也自动人。

“我也着急,但是,这几年风骨会销声匿迹,委实不好查。”那男子系上扣袢,抬手整理衣襟并袍袖。

女子碎步上前,柔顺地替他将衣袖展开,抚平其上浅浅纹路,语声若叹:“这话也是。八年前,我们以为把陈劭给杀了,届时不过是他不慎坠崖身亡而已,工部每年都有人死在勘察地形、观察水文之事上,旁人自不会相疑。可谁想,他居然没死。”

她围着男子转了半圈,行至他后背,环臂围住他腰身,将腰带扣袢再束紧些,又抻平他的背上的衣衫:“他这一失踪,那风骨会倒吓得一动不敢动,便是我想要找到他们,或与之联手、或干脆一口吞了他们,亦皆无从下手。如今想来,倒不如当初留下陈劭一命,将他拘禁着,怕还能问出些门道来。”

“这怕是不妥的。”那男子展开双臂,一脸怡然地任由女子服侍,语声也有些发飘:“陈劭其人,我与他虽也不过泛泛,却知他脾性坚执,最是冥顽不化。当初你派蛇眼试探于他,他根本不为所动,你就当知晓,就算拘禁起他来,只怕也问不出更多的,反倒打草惊蛇。”

那女子又叹一声,蓦地双臂一紧,自后环抱着他,脸颊贴于他的后心,语声又娇又软:“此事皆怪我,是我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以为他一死百了,谁想竟能生出这些风波来,还是我虑事不周之故。”

第493章 王妃娘娘

“这须怪不得你。”男子语声低柔,抬手欲捉女子的手。

女子却忽地松开他,扶着他的腰身微一用力,令他转向自己,咬唇作恼:“这陈劭,真真叫人厌烦。”

她“哼”一声,娇嗔如二八少女,恨道:“八年他前追查旧事,一副不死不休的架势,我自是担心得很。以此人之精明强干,只要被他咬出个头儿,那整根儿线也就拔出来了。”

她停了停,转眸望向男子,忽尔柔情似水:“我都是为了你。无论如何,你是我母子在京中唯一的依仗,我们不能没有你。”

男子大是动容,将她揽进怀中,柔声道:“你放心,有我在一日,便必能护你们一日。”复又低劝:“还有,那陈劭你也不必太担心,他应该是真的失忆了,否则,风骨会绝不会按兵不动,早就报复回来了。”

“我不放心。”女子偎在他怀里,神情变得阴沉起来:“万一他想起来点儿什么来,总是不好。”

那男子倒不是太担心的样子,神情轻松:“都已经过去八年了,该掐断的线早就掐断了,你不也说过么?他之前查到的那些人与事,早都处置好了?”

他揽着女子的手紧了紧,语声低缓:“不会有事的,纵使有事,还有我在呢。”

那女子面色陡变,神情间竟生出几分不安。

八年前的那些人与事,他们确实掐断了大半儿。

唯一人漏网。

只是,这件事,她从未与男子提过,因为她知道,他承受不住。

她撇撇嘴,神色转作鄙夷,然启唇时,声音却柔得滴水:“我们就靠你啦,所以,你须得好好地,莫要叫旁人发现了我们。”又轻轻推他:“快穿好衣裳吧,莫再耽搁了去。”

男子的自尊心得到极大满足,笑着颔首,放开她,弯腰穿上皮靴,声音亦随之响起:“还是说那回风骨会吧。查到最后,那风骨会的会首,应该是在宫里。”

他站起身,将靴子在地毡上蹬几蹬,转首望向女子:“此事须谨慎,自长秋殿之事后,宫禁愈发森严,我也不大能说得上话,就算要安插人手,也只能等明年秋天宫里放人的时候,才能再把人调进去。”

语罢,他似觉不安,悄眼打量那女子神色。

女子微勾着头立在床边,粗布袄、青棉裙,如墨乌髻拿青布帕子包着,荆钗布裙,越衬得她目若秋水、肤如霜雪,再加上眉眼间那种凛然不可侵犯的气韵,十分勾人心肠,是个男人见了她,都会恨不能好生欺她一欺,叫她低了身段服软。

“这就没了?”女子仍自垂眸,根本就没去看男子,语气淡然。

男子心头一慌,迅速低下头,说话声也变得小心翼翼:“王妃娘娘也当知道,宗人府那头儿,我能用上的路子有限,只能徐徐图之,急是急不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