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羽林卫有数百人的规模,个个训练有素,即使暂时被他们出其不意的攻击一连抢了许多配刀,拖住了速度,陷入混战,也不会持续太久。
萧琰必须抓紧时机,迅速命中。
“殿下接着!”一名手下将夺来的一把长刀冲他抛来。
寒光在夜色下格外渗人,萧琰毫无畏惧,蹬足而起,稳稳接住刀,和徐胜一起迎击靳昭。
三人都是上过沙场,见过真章的,徐胜因是文人出身,在武力上稍有逊色,而萧琰一手要拿弩机,无法使出全力,亦有掣肘。
两人合力,对上全力以赴的靳昭,竟然旗鼓相当。
“掩护殿下入殿!”
靳昭一边双手握刀,一边冲身后的属下们吼道。
屋檐下,人影幢幢,数道身影将萧元琮挡在后面,便是羽林卫中最好的射手,也不见得能瞄得准。
然而,萧琰在这几个月里,早已用弩机练过不知多少回,为了达到最好的效果,他不知试过多少次,找到最合适的距离,也不知对这小小的玩意儿精心改良过多少次,早已熟练得在睡梦中也能准确无误地射出一箭。
只见他挥刀挡开靳昭的一击,将其暂时交给徐胜对付,同时脚下一蹬,自台阶上高高跃起,趁着身体跃升至最高点的那一刹那,对准目标,扣动扳机。
咻的一声,短短的竹箭自弩机中飞速射出。
靳昭瞳孔微缩,屏住呼吸,想也没想,凭着本能,丢开手中长刀,飞身迎着竹箭铁制的箭镞挡去。
噗呲一声,极细微的声响,有什么东西嵌入他的小腹一侧,与此同时,徐胜手中的刀,也恰好落到他的左腿处。
锋利的白刃,割开厚实的鹿皮长裤,划入新鲜的皮肉中,带出一股淋漓鲜血。
而就在这时,萧琰手中的扳机再度被扣下,第二支竹箭朝着同样的方向破空而去。
?[140]昏迷
从小的艰苦生活,和多年从军经历,让靳昭对疼痛早已习惯。
他本因连日的奔波而感到神思恍惚,这一刀、一箭,却忽然让他异常清醒,本就极佳的目力,在这一瞬间,更像是被完全激发出来了一般,清晰地看到自那弩机里射出来的第二支竹箭。
铁制的箭头,在寒冬冰雪的映照下,泛着森森银光,就那样对着他身侧的空档而来。
他知道,那弩机里只有两支箭,也知道此刻太子身边虽已围了诸多侍卫,却还未完全躲至延英殿中,以吴王的身手,必能射中。
这时候,他应该趁着自己还未完全倒下,抬胳膊也好,侧身以未受伤的那条腿弹起半边身子也罢,再度以肉身替太子挡下这一箭。
吴王的人支持不了多久,只要挡住这一箭,吴王再往弩机里装竹箭,扣动扳机的工夫,太子已进殿中,而外面的兄弟们,也能控制住局面。
可是,不知为何,他的耳边再度回响起方才傅彦泽的那几句话。
也许是本能的反应,又或者是太过疲劳,加上已受了伤,身体忽而不受控制,明明要抬胳膊,到底晚了一步,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支精巧的竹箭,从自己胳膊旁,以仅仅毫厘的微小距离擦过,朝着原本的目标继续扑去。
他不敢再看。
身躯重重砸在冰冷坚硬的台阶上,发出一声闷响,在一片嘈杂与尖叫声中,仿佛投石入海,没惊起半点水花。
与此同时,延英殿的门槛边,竹箭躲过所有侍卫们试图捕捉、拦截的动作,准确无误地刺入萧元琮的心口。
他身上穿了厚实的冬衣,铁制的箭头刺破时,将那衣裳的面料压得凹进去许多,也许是竹箭太细,又或者是冬衣太厚,并未立刻见有鲜血渗出,就连他自己,也未立刻有反应,只是脚步顿了顿,慢慢地,才摇晃起来。
疼痛开始迅速蔓延。
周遭护着的侍卫们一时惊呆了,也不知哪个,瞪大眼,高喝一声:“殿下!殿下中箭了!”
正殿内外的人先乱了阵脚,原本还在尽力提刀包围逆贼的侍卫们不由朝着殿门的方向看去。
只见方才还是护着太子往里去的几人,已都丢开手中的弓箭,七手八脚地要上前搀扶,而就在台阶之下,不远处,本该人单力薄的吴王,手里的弩机已放下,而被所有人寄予厚望的靳昭,更是已经受了伤,倒在台阶上,骨碌碌地滚落下去,留下一连串血痕。
形势已然在须臾之间发生巨大的逆转!
萧琰干脆丢了弩机,只提着一把才由手下丢来的,从羽林卫手中抢来的配刀,傲然踏上台阶。
羽林卫忠于东宫储君,看着逆贼上前,有人再度回神,提刀迎上,却被萧琰轻松化解。他的身上,并不输靳昭,自然比这些寻常的侍卫都要好。
“你们中的有些人,也曾与我在许州山野间相见,算得上有过命的交情,我不愿与你们刀兵相见,若现在停手,我绝不追究。”他一边出手,一边同这些还忠诚地护卫在萧元琮身边的侍卫道,“他已是强弩之末,便是如今救了他,又能再活几日?”
众人的内心早已动摇,在他的话里,更是变得犹豫。
萧琰虽看似出手狠戾,但长刀挥下,没有一次真正伤到了谁的要害以他的实力而言,绰绰有余。
就在这时,萧琰已经一路突至萧元琮的面前。
兄弟二人之间的距离不过一丈,萧元琮因为中箭,浑身的力气都像被抽走了,几乎发不出声音来,一只手痛苦地捂着胸口,有几缕鲜血终于从厚实的冬衣之中渗出来,隐在白皙修长的指间,触目惊心。
他的双眼又痛又怒地瞪着,分明有许多话想说,却只能张着嘴,眼睁睁看着本已是瓮中之鳖的萧琰,轻松挑开两名在身边扶着他的侍卫。
胳膊上失去了支撑,他的身子开始摇晃摆动,虚软的脚步眼看就要朝一侧跌去,是萧琰一伸手,强行扭住他的胳膊,将他押着,朝前扬声道:“大局已定,尔等速速就擒,我自会从轻处置!”
萧元琮半点抵抗不得,筋疲力尽的双膝软倒,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脖颈后的衣裳则被揪着,吊住他摇晃的上半身,让他不至于完全倒下。
与他的软弱无力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毫发无损、气力十足的萧琰。
那沉厚的嗓音响彻头顶,如针一般刺着他的神经。
这就是他父亲钟爱二十年的儿子,强健有力、勇敢无畏,如今,终于像一座山一般,压在了他的身上。
“我自问离京前往广陵后,一直循规蹈矩,不论朝廷下达何种命令削弱王府权柄,我都一一照办,不曾有过半点不臣之心,可哪怕如此,兄长也不曾放过我,不但派人屡次前往广陵暗害于我,逼得我不得不告上京都,如今,更是利用父皇病重,我一心尽孝,于宫中设伏,加害于我!”
他这一番话,便是将方才萧元琮命人下手时的陈述全部扭转。
“若非我早已察觉兄长的险恶用心,事先有所防备,只怕今日我便要陈尸此处在父皇病榻前!如此不顾孝悌之举,逼得我只有奋起反抗!如今,我便带着我的兄长,向父皇请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