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开始更加注意自己的外表，每隔一段时间都给自己的头发染成黑色，洗漱间里面那些昂贵的瓶瓶罐罐越来越多，他努力维持着自己的光鲜亮丽，不想让她发现自己可耻的变化。

可奥萝拉从来都不傻。

她以前最喜欢看那些娱乐新闻，看到夸她的还会得意洋洋地给他炫耀，说这家报社的记者真有眼光。

但从某一天开始，奥萝拉对娱乐新闻的关注越来越少了。

【蝙蝠侠】还记得那天，她回哥谭的路上在报刊那里瞥到了一个三流小报的头条新闻，上面说“尽管【德雷克】先生让他的公司进军护肤品业有了一段时间，但效果明显不怎么样，在他上次出席的活动中，和他旁边的女士相比，我们不难发现他的眼角已经出现了皱纹”。

“他应该当面问我这句话的，”他和气冲冲跑回来的奥萝拉说，“我可以让他当天上《哥谭日报》的头条。”

“我教训过他了，”奥萝拉无所谓地说，“这家小报简直胡说八道，顺便我还发现他当年还公开发报嘲讽安妮·海瑟薇是个表子，所以多给他脸上来了几拳。”

“他们说的是事实，奥萝拉，”他抚摸着自己眼角上的纹路说，“我是不是应该去做个……”

“不用，”奥萝拉让他低下脑袋，她注视着他那张同样英俊却比以往多出一丝成熟韵味的脸，踮起脚啄吻他眼角的细纹，“你现在也很帅，2号。”

他们在不约而同地掩盖一件事实。

关于这点，他们心知肚明。

最后一次是在不久前，他在衣帽间见到了奥萝拉。

她那时正从她最喜欢的那些五颜六色的闪亮裙子里面挑出一套最适合出席今天晚宴的。

她从衣柜里面取出了一件设计沉闷，颜色偏暗的裙子。

自这条裙子被塞进衣帽间后，【蝙蝠侠】就从没见她穿过，她的选择让他有些意外，于是他问：“你确认要这条裙子吗，奥萝拉？我以为你会选其他的，设计师今天早上送来和你以前喜欢的风格一样的新裙子。”

她比划着那条裙子说：“就要这条，它可以让我看起来更成熟一些。”

她的视线对上穿衣镜中他透过来的视线，她打量着他的打扮，挑眉，“这件衣服我记得是前不久的秀款，我以为你会选前不久定制的那款。”

“新的也不错，”他扯着袖口说，“但愿它能给我带来一些年轻气息。”

他们笑了起来。

他笑着笑着，说：“对不起，奥萝拉。”

“别为不是你的错误说抱歉，2号。”她依旧笑着，但他却嗅到了她身上藏不住的悲伤。

她即将孤身一人了，【蝙蝠侠】意识到这件事。

他无比痛恨着这件事和另外一件事，他即将站在让她孤身一人的那些人的行列之中，这就是另一件事。

他曾比谁都清楚孤独的滋味，哥谭的雨水淋在他的头上，他抱着歪着头的花在坟墓前站着，花瓣掉落在泥土中，他盯着花，盯着雨，盯着坟墓上的每一个字母；他穿行在枪林弹雨之中，有特殊的子弹击中了他的小臂，他仿佛失去痛觉般利用战机将他们全部解决，回到战机里面，他处理着身上的伤口，他用剪刀剪开他的皮肤，夹子取出子弹，血汩汩往外冒，他盯着弹孔，好似期待着有什么与血不一样的东西突然从那里跳出来，吓他一跳。

奥萝拉带走了他的孤独，他却为她带来了孤独。

这是不应该的，【蝙蝠侠】想，绝对不应该。

爱会带来痛苦。

他以前无比渴望她爱着他，现在就想祈求她收回她的爱。

她越是在意他，当死亡降临在他的头上的时候，她就越是会悲伤。

她拥有着一望看不到尽头的时间，【蝙蝠侠】无法想象在这漫长的岁月之中她得到的东西会失去多少。

如果简短的幸福会带来无尽的痛苦，那么他从一开始就不愿这幸福到来。

【蝙蝠侠】回避了2号的问题，他到这里不是为了当过去的自己的免费咨询老师的，他只是带一个沉重的事实过来，无情地碾碎过去的自己的幻想，让他知道什么才是正确的选择。

“你已经知道我来的目的了，”【蝙蝠侠】开口，他推开2号拽住自己披风的手，“你的选择是什么？”

2号迷茫地放下自己的手，“我……”

见过去的自己依旧执迷不悟，【蝙蝠侠】皱紧眉头，他步步紧逼，追问道：“这就是你想给她带来的东西吗，【提姆】？孤独、绝望和悲伤，这就是你自以为是的情感能给奥萝拉带来的东西，如果把这些夹杂着诸多痛苦的东西也称之为爱的话，那你的爱实在是太过可笑了。”

“你并不适合她，【提姆】，真正可以陪伴在她身边的另有其人，”他说，“人类的寿命太过短暂了，你脑子里面想要做的每一件事都会成为离别时刺向她心脏的剑。”

“奥萝拉经历过离别，痛苦的离别，”他并未在这点上停留过多，也无意透露更多与这件事相关的信息，他继续说道，“你不会想成为让她感到痛苦的那个人的，【提姆】。”

过去的自己的呼吸日渐粗重，他攥紧的拳头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蝙蝠侠】刺出了最后一剑，足以让2号的心碎成几块的剑。

他说：“爱一个人就是希望哪怕自己不在她身边她也能够幸福。”

2号：“……奥萝拉说过这句话。”

【蝙蝠侠】感慨道：“是的，她曾说过这句话。”

2号：“我知道了。”

他的口腔里面一股血腥味，被他不小心咬住的舌尖泛起阵阵刺痛，他无力地靠在身后的车子上。

2号侧过头，车的镜子上照出他的影子和副驾驶座上的那个礼物盒。

里面放着星星手链，镶嵌着闪闪发光的钻石，被她戴在手腕上的时候，就像无数星光萦绕在她的身旁，簇拥着她前进。

“哈……”

一阵突如其来的笑声在车库中爆发，他过了很久才知道那居然是从他嘴巴里面挤出来的笑声。

太过可笑了，他不仅笑现在的自己，还要笑未来的自己。

因为太过可笑才笑出来的，绝对不是因为太过可悲。

未来的自己站在前方，安静地等待着他像个疯子般在自嘲中发泄情绪，他是个冷酷的刽子手，必须要等到那把刀将他的一切可能斩断才会离开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