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1 / 1)

“村子里?的?老人?说,每年共淋一场雪,那明年今日,就不会走散。”

“我还以为,你不会信这些。”顾承恩那时总会伸手去碰落在颜猷眼睫上的?白,嘴里?念叨着他。

“原本是不信的?,可如今却不敢不信。”

“为什?么?”顾承恩问?他。

颜猷只是笑着,“外?边越来越不太平了,我总害怕哪天,走散了可怎么办。”

“别担心那么多。”

顾承恩只是仰头去亲他,“我总能找到你的?,万一真有?那一天”

“你只管在我找到你的?时候抱着我就好。”

那世的?浓情却在今生的?悲戚中应验。

被替代的爱人(番外)

她的一生就如同被钳制住的人偶, 父兄把她摆放在台面上,看着她独自?在那疯狂的挣扎, 直到束缚着她的丝线死死卡住她的喉咙,挣扎间将她自?己抹杀。

莫家祖上也曾在老佛爷面前得过?青眼,凭着一手从古时传下的巫蛊之术,在那朱红宫墙中滑腻的像是一尾游鱼,处事圆滑的先祖为后人积攒了不少财富,却不想在大烟的蛊惑下不过?几十年就被挥霍一空,原本偌大的宅邸也变成了?几人蜗居一同的小破屋子。

莫南怀诞生在那个被大烟残害后的莫家, 顶上还有几个被养成纨绔的兄长,无一例外,都?成了?嘴里叼着烟枪手里提着鸟笼的‘少爷’,莫家的重男轻女思想几乎深到了?骨头缝里,她所谓的兄长就算一个劲的挥霍所剩不多的家产也不会被责罚, 而她却会因为?母亲为她新扯一块布料做了新衣而被拍板子,说她败落。

“男孩和女孩哪能一样!”

那时候,八岁的女孩捂着肿胀的肩膀在房门外听得一清二楚, 她的祖父吞云吐雾间神色飞扬,念叨着:“我们莫家的男孩以后必成大器,女孩到了?年岁早些嫁出去?就是了?,终究不是一家人!”

性别上的歧视,她自?出生起就听得见看得见, 莫南怀那双还未看清整个人世的眼中, 第一个

看清的世道,是她那可怜又可恨的母亲, 被莫家当成童养媳和?苦力养大,一胎接着一胎, 肚子就没空着过?,哪怕在她之后的几胎都?因为?父亲抽大烟的缘故夭折,也仍旧着迷一般生下去?,像是永远都?没有尽头一样。

莫南怀一次次看着母亲在疼痛中哭喊,又一次次看着母亲因怀孕而喜悦。

在那些弟弟妹妹夭折的时候,其实?莫南怀是庆幸的,生在被大烟摧毁又烂在骨头里的家庭中,没什么好的,早些离开?这惨痛不已的人间,或许还是件好事,那些夭折的孩子被老人视为?不详,不允许怀孕的母亲去?埋葬,也不允许‘大器晚成’的男孩去?。

于是那几个孩子,都?是莫南怀抱着去?了?后山,徒手挖出不深却足以埋下他们的小坑,堆成一个个小土堆。

“换个好人家,换个好时候,再来人间吧。”

她只能对着那几块简陋的木板子这样说,而后无家可归的小孩还是回到那个被大烟摧残的快要毁掉的家里。

莫南怀可怜她的母亲,可怜她没怎么见过?外界的天,可怜她一生都?在为?生男孩这件并不好的事情费尽气力,她的母亲不过?刚过?三十岁,却和?四十多岁的人一样苍老,瘦脱了?相的身体上顶着巨大的肚子,肚子上爬满了?纹路,几乎就像是一命换一命。

可她也恨和?埋怨这个女人,腐烂的思想塞满了?她母亲的脑袋,哪怕清朝早就被推翻,民?国都?建立了?几年,缠足这件事早就被禁止了?,可在她八岁那年,还是差点被她的亲生母亲掰断脚骨,魔怔了?的女人听不进她的哭喊,只在意她女儿该有多大的金莲去?嫁个更好的夫家。

那些肮脏又陈腐的东西,莫南怀是第一次那样直观的感受它在自?己身上发生,惊恐睁大眼睛的女孩看着母亲裙下遮不住的,如?同三角粽子一样的双脚,那样一双扭曲歪斜的脚,如?果长在她身上,她又该怎么逃离这个可怕的地方?。

莫南怀第一次伤的人,还是她可怜的母亲,拖着被大力扭伤的双脚,在下雪的天里拼命跑出去?,母亲常做刺绣的银针被她扎进母亲的手掌里,疼的女人将她放开?。

那个家坏透了?,也烂透了?。

身在民?国的女孩不再接受那些陈腐的思想,但可怕的是,那些思想仍旧盘踞在她周围,她的父母和?所有的家人,像是还活在大清那个早就消失的、由大烟构筑起的荒谬的梦里。

八岁的女孩跑到街道上求助,可多是冷眼旁观的人,那时候莫南怀根本跑不远,身后的母亲就要追上她,但在被拉扯回到阴暗的小房子里的瞬间,她还抱着那微乎其微的希望。@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可那时候没人向她伸出帮助的手。

“乖,囡囡,脚要缠的漂亮才能嫁个好人家。”

母亲像是魔怔一般,那股力使劲的想要掰断她的骨头缠出第二个三角粽子,八岁的孩子不断的挣扎,最终不小心踢中了?显怀的肚子。

那未出世的、不知男女的孩子显然比她这个不听管教的女儿要重要,吓得母亲连忙跑出去?叫人,也为?莫南怀争取到了?一丝机会。

“孩子没事儿,而她么......”祖父浑浊的眼打量着瘦的和?猫一样的女孩,不屑的嗤笑,“就不缠了?,现在的老爷都?喜欢那些放足的款式了?。”

她八岁那年就知道,她身上的不幸和?那可笑的幸运都?是因为?那不耻又可笑的偏见。

她八岁那年就知道,一到了?能被卖出去?的年纪,她就要被红轿子抬着送进不知道哪家的床榻上,成哪家老爷的姨娘,光是想想,她就怕得不得了?,可忍着不让眼泪砸下来,再怎么怕,也不能在她所谓的家人面前害怕。

疼痛的双脚提醒着她,一旦露出了?一点点退让的懦弱,这个家就会把她吃的连骨头都?不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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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家仅剩的那些技艺,也被老人开?了?私下的小学堂,只交给那些男孩。

但早就沉溺于大烟的温柔乡的人哪能听得进去?多少,到最后,授课的声音小了?下去?,多了?吞云吐雾间舒畅的叹息声,莫家的落败也不过?是因为?自?甘堕落。

十二岁的少女弯着身子躲在墙后附耳听着,大多时间听不见什么,但若听见了?,总归也算是学到了?点东西。

她并不是什么天赋异禀的奇才,可她死死抓着在深海中能抓住的一切,顾不上深究那究竟是好是坏,至多十五岁,这个家只容她到十五岁,没多少时间让她想那么多,像是做贼一样,

隔着厚厚的墙壁,但莫南怀却是最认真的、不受认可的学子。

到最后,那些被开?小灶的男孩学的乱七八糟,只有莫南怀的书?本上多了?许多歪斜却认真的字迹。

就这样熬着,她总有一年能熬到头。

十五岁那年,母亲难产去?世的丧钟像是敲快了?人们的步伐,被挥霍无几的家产终于让老人们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可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变一样。

宁可相信那些吞云吐雾的人说自?己会改正,也不愿意正视她这个安安分?分?的孩子。

她那如?同猪肉一样廉价的婚事潦草的定下,媒婆送来的帖子上沾着明显的不能再明显的大烟味道,莫南怀手里的红色喜帖,就是另一个莫家的邀请函,另一个、一样差劲透了?的地方?。@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