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完后回到饶家,饶絮听着屋里屋外静悄悄的还有些不习惯,她四处看了看,发现她奶不在家,饶梅饶荷也不在,方桃雨许是昨天被吓到了,这会儿看见她就翻了个白眼关上窗户。

饶絮也不在意,把刚在坡上捡的柴火丢在厨房角落,又去后院看了眼鸡鸭,地上撒着些细碎的玉米粒,猪槽里也有猪食的痕迹,她才转身回了房间休息。

没过多久张秀芝抱着木盆回来,看着东屋低声骂了句懒货,饶兴武跟在她后面扛锄头背东西,累得满头大汗,一口气把东西丢在院子里,又去厨房倒了碗水喝,才擦了擦嘴说话。

“娘,你嘀嘀咕咕说什么呢?”

张秀芝哎呦一声,心疼地检查了下锄头好坏,“我能说什么,李大山家的闺女真答应你了?”

自打老大饶兴文娶了媳妇,张秀芝就开始盘算老二兴武的婚事来,然而饶二禄夫妻突然没了,连办两场丧事不知道花了多少钱出去,也不好再去说亲,免得晦气。结果谁知道一耽误就耽误了好几年,眼见着饶兴武今年满二十了还单着,乡下汉子在他这个年纪不说成亲生子,起码也定亲了,只有家里穷得要饭才讨不到媳妇。

饶兴武咧着嘴笑,“那还能有假,霞妹亲口和我说的,就是她家彩礼要得多,至少得六贯钱。”

张秀芝琢磨了下她和饶大福攒下来的银子,办婚事除了聘礼外还得琢磨宴席和各种礼,单六贯钱肯定不够,当初老大成亲儿媳妇彩礼只要了三贯,最后都总共花了六七贯,落到老二身上,至少也得十贯钱才行。

“娘,咱家还有银子吗?”饶兴武歇够了气,蹲在张秀芝跟前,神色有些焦急:“要是没钱,霞妹她爹可要给她说别的亲事了。”

张秀芝拍了他一下,“着什么急,等把四丫头嫁出去了,你的聘礼钱不就有了?听你三姑说胡家那边能出十贯的聘银,这还没算买的喜饼喜糖,拿来操持你的亲事足够了。”

饶兴武摸着脑袋轻轻啊了声,“可是絮堂妹不是不愿意吗?而且,而且奶还说要拿钱给小六去私塾读书识字,将来好考秀才举人做官。”

张秀芝闻言撇嘴,甩了甩衣裳晾在院子里,要她说饶兴贵那小子哪里像个读书人,从小就调皮捣蛋爱惹事,也就她婆母被周兰草说迷了心还真信了这些鬼话,这几年不知道背地里偷偷拿了多少银子接济四房。冲着这个,周兰草也自觉腰杆子硬,三不五时的和她别苗头说风凉话。

“你别管这些,娘心里有数,你都这么大了早该成亲了,要不是――”她说着朝地上呸了两声,“你奶要是真想送小六读书那就自己出银,别想克扣你的份额,哪有抠孙子的成亲银去填补四房的,说破天去也没这个道理。”

饶兴武见他娘有主意,心也跟着定了,嘿嘿笑了两声,又琢磨这会儿天色尚早,地里的活也做完了,遂起身去厨房摸了个馍馍,同张秀芝说了两声就去李大山家了。

第7章 饶家心思各异

旧屋顶上都是稀稀疏疏的茅草,有的地方甚至连茅草也无,直接能看到屋内情形,游满住了三四日才终于腾出空,特地将赶集那天买的其中一条肉割了一半送去村长家,借着道歉的名义和他家借了牛车来找陈家庄的泥瓦匠,准备拖两车瓦片回去铺屋顶。

他粗略估摸了下,也没敢狮子大开口,先要了五百张瓦片,花了一贯多,旧屋那边拢共三间屋子,他暂时只用了正房和厨房,先紧着这两间来就是。

瓦匠叫来两个儿子一起搬瓦片,瓦匠婆娘倒了碗水给游满,也跟着上前搭把手顺便说些闲话。

“我听隔壁家的说胡家那边要给他大儿子说亲了?”

瓦匠直起腰抹了下额头汗水,登时留下三条灰指印,“那是人家的事,你说这些干什么?要是没事做就去看看炉子里的火够不够,别耽误了这一窖泥瓦。”

瓦匠婆娘没好气地瞪了眼自家这个糟老头子,也就她脾气好才能受得了这种烂脾气,“胡老大那种人,要是真成了亲不是害人家姑娘吗?也不知道谁家那么倒霉,真信了媒婆的鬼话。”

她埋怨絮叨了两句,见两个儿子并老头子都没搭理自己,也觉得没意思,擦了擦手上身上的灰尘就转身去后院看炉火了。

游满喝水喝到一半,陡然觉得胡家这名字似乎有点耳熟,但他也没多想,这附近几个村子里姓胡的没有十家也有八家,他离开几年刚回来各处都不熟悉,说不定是之前遇见过。

两刻钟后,他清点好牛车上的瓦片,付银子的时候不经意的问道:“范老伯,方才婶子说的胡家,是哪个胡家?”

范老头数着铜板,头也没抬,“还有哪个胡家,隔壁上河村的。没问题,一贯五百文,您慢走,要是还需要瓦片随时过来,我家还多着。”

游满点了点头,上前轻拍了拍老黄牛,一人一牛慢慢离开陈家庄,他在路边折了根树枝,有一搭没一搭的落在老黄牛身上,直到看见云山村时,才猛然想起来。

胡家,那不就是饶家要给饶二叔闺女说的亲事吗?

饶絮在河边洗好一盆衣服,刚准备回去就看见她姑的身影,她微微皱眉,也没声张,抱着衣服慢慢跟在后面。

“娘,絮娘呢?”饶春妞将提着的点心放在桌上,左右看了看,只见她娘坐在院子里切猪食,方桃雨捧着肚子在一边小口小口地吃着荷包蛋。

“去河边洗衣服了,你今天过来做什么,家里不忙?”

饶春妞拿了个木凳坐在刘秋桂身边,“这不是有喜事吗?”她下巴朝着那包点心抬了抬,“胡家那边很满意絮娘,托我带了点心过来,想问问什么时候能互相见一见,听说这还是在县城买的,花了二钱银子,镇上都没有。”

“啥?”刘秋桂在衣服上擦了擦手,吃惊地看着那包点心,用干净的油纸包着还系了两根红带子,看着不过巴掌大小的东西,“就这,要两百文?”

一旁的方桃雨也震惊地看过去,连手里端着的荷包蛋都觉得没滋味起来,鸡蛋再好吃再有营养,也不是什么稀罕物,更不值两百文。

“可不是吗?”饶春妞一脸得意,“胡家有钱着呢,出手也大方,四个兄弟都是壮劳力,每天都能挣个几百文,就是老大还没成亲,底下三个也都没着落,个个都盼着赶紧说亲事好媳妇孩子热炕头。”

刘秋桂伸出去摸点心的手停住,她虽然不看重饶絮,恨不得赶紧把人扫地出门,但再怎么样那也是老二唯一的骨血,她心里总还是盼着点好的。

“那胡老大多大年纪了?”她期期艾艾的道。

饶春妞不着痕迹地看了她娘一眼,“二十四岁,虽说年纪和絮娘比起来是大了点,但年纪大的才会疼人,小年轻没轻没重也不知道珍惜,娘你说是不是?”

“哎哟,”刘秋桂掰着手指,“那不是比四丫头大了整整八岁?你既然说他家有钱,出手也大方,怎么二十四了还没说到媳妇?”

饶春妞一噎,扬起的眉也落下来,唉声叹气的道:“那不是运道不好吗?之前胡老大成过一回亲,但过门还不到三个月,他媳妇就不守妇道跟着情郎跑了,在我们村子里闹得沸沸扬扬。那之后他还说过两回亲,但每次都没成,一直耽搁到现在。”

刘秋桂闻言迟疑起来,两只手抓着衣襟搓了搓,也不去摸桌上的点心了,转身回到切猪食的木盆前坐下。

饶春妞看着她娘犹豫纠结的神色,心里有些着急,胡家可说了,要是能说成这门亲事,就给她一贯钱当做谢礼。而且她娘之前亏待四丫头的时候怎么不见心软,这时候倒是好心起来了。

“娘,你想想,我二哥二嫂去得早,四丫头是个命苦的,如今给她说一门好亲事不是正好吗?胡家老大虽说年龄大了些,但要不是他运道不好还说不上呢,胡家的条件在村里可是上等了,他们家壮劳力多,日后四丫头进了门,也不用下地做工,就每日在家做做饭洗洗衣服,多轻省的活计!”

刘秋桂低头盘算起来,脸上已经有些意动了。

饶春妞再添了一把火,“而且胡家那边说了,要是相看得好,愿意在聘银里再加两贯钱,那可就是十二贯了!您不是想继续送小六去私塾读书吗,还有兴武,也到年纪成亲了,桃雨如今肚子里也怀着,过几个月生下咱们饶家的重孙,哪里不需要花钱?有了胡家的聘礼钱,您做什么不行?”

方桃雨在旁边听着也忍不住心动,那可是十二贯钱!寻常农家一年能攒下四五贯钱就算是日子不错了,要是能拿到那些钱,到时候她坐月子也能吃些油荤把身子养好。

“可是,上回你过来说这亲事,四丫头就不愿意――”

饶春妞听出她娘的意思,无外乎担心饶絮反抗而已。

“娘,你和爹可是四丫头的长辈,自古以来这亲事都是长辈决断的,哪有小辈说话的份儿,就算她再闹,到时候亲事定下来也只能认命嫁过去,翻不出天来。”

方桃雨也顾不得手里的鸡蛋,她端着碗和饶春妞对视一眼,彼此都看清楚眼底那点贪心,忙不迭的帮腔道:“奶,四妹妹如今想来是没见过胡家人,心里才有抵触,不如先让他们见上一面,说不得互相就看对眼了,那时候估摸不用我们说话四妹妹就自个儿愿意了。”

饶絮在外面听着她们那些打算,半天也没听见她奶再说话的声音,就知道她必然是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