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向外边的村民,眼圈也跟着一红,装可怜道:“说什么我家哄骗,我哄你们什么了,是聘银没给,还是当时老大不好?后头的事谁能料得准,又不是活神仙!我也不求你们家饶梅跟我回去守活寡,但也不能硬生生吃这个哑巴亏,你们要是不还钱我们就去找村长,找里正,去衙门评评理!”

柳婆子几人一听也是,哪有既要又要的道理,顿时议论纷纷。

周兰草坐在地上耍赖,“没有,这事是你们不占理,哪有让我姑娘吃亏的份儿?这点子钱就当做是她的压惊钱了。”

刘秋桂难得和儿媳妇站在一头,也张口就说不还。那些银子都被他们七七八八用得差不多了,这时候哪里拿得出来?

吕氏来时也猜到他们的嘴脸了,闻言也不生气,指着哭泣的饶梅道:“那这个儿媳妇就归我家了,老四去把你嫂子带过来!”

胡老四应了声就上前去抓人,周兰草尖叫一声扑过去还没近身就被胡老四踹开了,饶梅如同一只毫无还手之力的小鸡崽,眨眼间被胡老四扯到了吕氏面前。

饶老头沉默不下去了,站在胡家众人面前,阴沉着脸,“你非要梅丫头回去做什么?胡老大现今回不来,她回去也就是担个名儿罢了。”

吕氏却自有一套盘算,饶梅好歹也值十五贯钱,虽说和老大成了婚,但到底没成事还是个黄花大闺女,而且就像之前说的,当天迎亲也好拜堂也好,都是老二代替的。

她笑了笑,“我也不瞒大爷,我家好几个儿子没成婚,原本是想着老大有了媳妇就紧着他们来,如今老大虽不中用了,但老二还看得过去,梅丫头依旧能做我儿媳妇。”

她这话一出,不止饶梅,就是饶老头和刘秋桂,还有周兰草,屋里的张秀芝都惊住了。

胡家老二却喜出望外,连声问道:“娘,你说的是真的?”

饶梅长相不错,身段也好,在胡家那几天照料他大哥也是被众人看在眼里的,虽然干活儿不大顺手,但乡下姑娘嘛,以后仔细教教就好了,总好过打光棍。

“这这这,这怎么能行!”饶梅哽咽着反驳,“我是和胡老大定下的亲事,要是嫁给胡老二,以后还怎么做人?”

周兰草也结结巴巴道:“是,是啊,哪有这种道理,我们家小梅是老二的大嫂,这不是乱了伦理吗?”

见震住了这些人,吕氏用挑猪仔一般精挑细选的目光打量着饶梅,心不急气不燥的道:“有什么不行的?咱们乡下二嫁三嫁的女子多得是,没那些什么守节的规矩,我家老大没福气,不能和小梅做真夫妻,嫁给我家老二也不错,还是我儿媳妇。”

二嫁三嫁的虽多,但也没有前夫还活着,就直接嫁给小叔子的啊!说破天去也是头一回。

刘秋桂张嘴想说些什么,却被饶老头拦下,他看了几眼身强体壮的胡老二,又看了看一直掉眼泪的饶梅。

“她亲家母这是决定了?”

吕氏:“要么还十五贯聘银,要么饶梅嫁给我家老二。”

“娘,”饶梅哀声看向周兰草,却见她娘默默避开了视线,她又看向刘秋桂,踉跄过去拽住她奶的袖子,“奶,奶我以后在家一定多多做针线帕子,奶您说说话呀!”

饶梅好歹在她眼皮子底下长大,虽说是个丫头片子但以前也给家里挣了不少银钱,刘秋桂当即就有些心动的看向老头子,却见饶老头嘴闭得死紧,脸上沟壑纵横,眼神也黑沉沉的辨不出情绪来。

饶梅猛地又扑过去饶老头脚下,攥着他裤脚声泪俱下:“爷,爷我求求你了,我以后在家一定听话努力干活挣钱,我不要再嫁去胡家,胡家的男人都打人,我回来时您也看见了,我要是再回去一定会被他们打死的!”

吕氏笑起来,“小梅这是在哪里听见的胡话?你当初嫁过去几天,整天和我吵嘴骂架,他们几兄弟可有动过你一根头发丝?个个笨嘴拙舌,连骂人都不会的。至于你身上的伤,那是老大见你和我拌嘴使性子,恼怒之下才失了轻重,但你放心老二性子好,从不动手。”

胡老二也点了点头:“爷奶你们放心,我不是我大哥,我一定不会碰小梅一根头发的。”

见他当场改了口,饶家人却没什么反应,连周兰草也没说上一句,甚至攥在手里的布料也被一点点扯出去,饶梅的哭声渐弱,心也逐渐凉透。

她早该明白的,有饶絮在前,她怎么会觉得自己能比饶絮的命好。

饶老头扯回裤脚,没好气的扫了眼,“哭哭啼啼的成什么样子,胡家的亲事当初既然是你抢的,那就握好。老四家的,还不赶紧把她带回屋里去,别在这里丢人现眼!”

周兰草擦了擦眼,诶了声,上前把饶梅从地上拉起来,推推搡搡的进了屋。

饶荷原本正待在屋里从窗户往外看,后怕的同时不免又庆幸,当初她心里还挂着李怀泽,再加上胡老大年纪太大瞧不上,所以并不上心,虽然事后被爹娘骂了好几日,但和眼下比起来实在是好太多了。

“四婶,小梅姐。”她咬着唇看向面色灰白的饶梅,只觉得心里酸涩难受,打了招呼就找借口出门去找她娘了。

周兰草看着闺女的模样也有些不忍,但她也知道公爹这么做的缘由,十几贯聘银早就花光了,纵使家里还有些底子他们也要给男娃留着,况且大房的桃雨刚生了孩子,处处都要花钱,若是几贯也就罢了,指甲缝里抠出来省省就有了,十几贯无异于剜心头肉,谁都舍不得。

“小梅,你听娘说,不是娘不肯帮你,实在是家里没钱,兴富还没说亲,兴贵还要读书,我们一家子的希望就全在他身上了,只要兴贵考上了秀才,做了举人,就谁也不敢欺负你了。”

饶梅扯着嘴角笑了笑,她听这些话耳朵都要听出茧子了。

年纪小的时候要缝帕子赚钱,因为要给两个弟弟攒说媳妇的彩礼钱,读书的束??钱;说亲的时候要找家底厚聘银给得多的人家,还是要给两个弟弟攒钱,因为弟弟是她以后的依仗,能给她撑腰做主。

如今明知道胡家是个火坑,她一个先说给老大又转嫁给老二的姑娘,日后还有什么名声处境可言,却为着那些根本没花到她身上的聘银要把她推下去。

一大家子,包括她的亲爹亲娘,没有人愿意为她据理力争拉她一把。

因为不能赔钱,那些钱是给她兄弟用的,她不配也不值得。

周兰草絮叨了半日,尽是说着饶家的不容易,他们做爹娘的为难,她两个弟弟的未来。

饶梅脸上的泪痕干透,神色淡淡,“娘我累了,想歇歇。”

“诶,那我先出去,你好生睡一觉,等你爹你兄弟回来,我们再说。”周兰草说得嘴皮子都快干了,心底也有些恼怒,胡家找上门来也不是他们愿意的,如今这个局面只能说老天爷没长眼,谁都怪不了。

饶梅关上门,抬手抹去又在不知不觉间流了满脸的泪,她呆呆地坐在床边,不吃不喝也不说话,一坐就是一天。

“小梅姐,小梅姐?”晚间饶荷敲门准备进去,却见里面怎么也没反应,想起中午所见,她心里一慌,急忙喊来她娘和几个哥哥,“娘,四婶,小梅姐在里面没动静了!”

周兰草心里一惊,吃晚饭的时候她也来敲过门,但那时饶梅还说不饿不想吃,她隔着门说了两句就走了。

饶家人手忙脚乱地撞开门,看见屋子里的情形俱是瞳孔一缩,犹如当头一棒。

“啊!!!”

第60章 阴差阳错

李香柳和她大嫂宋莹一大早就神神秘秘的来到后山,饶絮正拿着菜叶子在后院喂鸡,听见声音朝着厨房煮米粥的游满喊了声,开门把人迎了进来。

“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是有什么事吗?”饶絮洗了手出来,把搅和米粥的游满赶到一边,“去捞两个酸萝卜和白菜切了,再把昨儿剩下的鱼肉也端出来我热热。”

“你们姑嫂吃早食了没,和我们一起吃?”

宋莹虽说和饶絮混了个面熟,但到底生疏着不亲近,摆了摆手就要拒绝,李香柳拦下她,笑眯眯应了。